赵执事一清醒,就对上新老祖漠然的黑眸。
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记忆中最后的片段——他被一叶老祖抓了个正着,人赃并获。
恐惧带走了赵执事所有的勇气和力气,他就这么狼狈地趴在地上,倒豆子一般将真相全盘托出。
他说自己本是世家中人,有幸拜入了寒云宗,汲汲营营百年多,修为却在筑基下境停滞不前,最终被打发来看守小山秘境。
他知道自己没机会冲击金丹,眼看时日无多,为了保住家族利益,只能将目光放到了下一代。而他最看好的一名后辈,上次却被内门执法堂的王管事带去了地牢,就此没了命。
他心中甚痛,可族中人才凋零,只剩下个四灵根的后辈,还是最杂最次那种。如此资质,根本不可能通过宗门考核,他便去求世家派高层帮忙疏通。可世家派已经被景岳吓破了胆子,一时不敢妄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不甘心,反复纠缠,终于把对方逼急了,甚至口出恶言,说他家族中人不堪造就,寒云宗又不是收破烂的。
这句话让他恨毒了对方,更恨景岳。他认为,景岳就是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可他有什么办法呢?
绝望之际,有人找上他,说想与他做交易,事成后他只需自尽,就可以为族中子弟留下一条后路。
他想了想,若只是牺牲他一人,却能护住家族,还能给景岳以及世家派添堵,何乐而不为?
于是,选拔前一日,他便按计划,利用手中权柄在小山秘境的溪水中撒上对方准备的药粉,此药可以在七日内让凶兽实力提升一倍,脾性也会更加狂躁。
“老、老祖,此事与我等无关啊!”
听了赵执事的叙述,世家派的几位执事都恨不得杀了他,又担心景岳迁怒,吓得跪地求饶。
景岳摆了摆手,又问:“谁指使你的?”
赵执事心中犹豫了一瞬,但想到老祖能抓他现行,多半提前就知道了前因后果,他又何苦再瞒着,以至于罪上加罪?
于是道:“那些人本不想暴露身份,但在我的坚持之下,他们只能露了脸。”
他稍稍撑起身体,抬起一只手指向景岳身后,“就是罗执事和廖执事。”
“冤枉!”
罗廖两位管事腿一软,下意识就开始喊冤,可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事已至此,别说是他们,就连他们身后的师尊都逃不掉了?
两人脑子里像有一根棍子在搅弄,所有逻辑思维都被搅成了浆糊,一句分辩的话也说不出。冷汗打湿背脊,让他们感觉掉入冰窖,冷得牙齿咯咯作响。
模模糊糊中,他们听见老祖在问:“赵执事,你难道不知,要是你真的成功,会有很多外门弟子牺牲?又会对宗门造成多大损害?”
赵执事沉默片刻,低声道:“到时候,我会提示你们小山秘境出了变故,只要立刻派人救援,牺牲的弟子只是少数。而且,这只是本宗一次内门选拔,并不影响宗门基业。”
他话一出口,在场众人都炸了!
有执事气得一脚踹到他身上,对于修者而言,动用上拳脚功夫,足见理智已失。
这一脚对赵执事来说不痛不痒,但却踹断了他最后一根心理防线,他心知罪无可赦,抱着最后一份侥幸,道:“老祖,如今我大错已铸成,不求宽恕,只求能放过我的族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说罢,他一指戳向眉心,用力一绞,就这么生生毁掉灵台,断了修炼根基。
半生半死之间,赵执事的思绪飘远回到年少时。
“大郎,我们赵家原本是第一流的世家,若不是当年族中出了叛徒,害死了老家主和你爹,还有几位叔伯、我们何至于落入末等?”
“大郎,你是族中资质最好的人,赵家起复的希望,就全靠你了。”
“大郎,娘听说你今日去园子里玩了,看守花园那一家子真不懂事,竟敢耽误你修炼,娘已经将他们都发卖了。”
“大郎,陈家姑娘不过一凡俗女子,哪里配得上你?等你修炼有成,多的是世家小姐等你来娶,听娘的,从此别再见她,否则,别怪娘对她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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