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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霞万里。
上右千户所的船队在淮安码头停靠补给。
杨戈枕着手臂仰躺在船舱顶上,耳边是远处方恪应付淮安官吏们的哄笑声,眼前是染红了半边的绚烂晚霞,身下是随波轻微起伏的大船……
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的朦胧状态,就像是一下子什么烦恼、什么遗憾都没了。
唯有一点纯粹的意念,沿着记忆线自由的飞舞。
迷迷糊糊当中,他仿佛又看了马老六最后那一刀。
那卷起数丈水龙的……磅礴一刀!
在他的思维中,那一刀被定格。
周围的色彩、景物,逐一被剥离。
只留下那一道刀气,如同一道光,横亘在一片黑暗的空间。
他愣愣的凝视着那一道刀气,散乱的思绪许久都没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嘛……
直到他突然反应过来,陡然惊坐而起,失声道:“洪水,那一刀是洪水!”
他仿佛抓住了什么,纵身跳下船顶,脚尖在甲板上轻轻一点,身形便轻灵的从一名站岗力士的身边掠过。
“铿。”
清越的长刀出鞘声响起,站岗的力士下意识的一拍腰间,却只拍到一条空荡荡的刀鞘,再定睛一看,就见到一道熟悉的背影,抓着一口明晃晃的铁柄牛尾刀,凌空跃起。
“破!”
他抓着方才那一点灵光,振奋内气,一刀劈出。
丈余长的雪亮刀光反射晚霞,重重的劈在了平缓的河面上。
“嘭。”
浪花溅起两丈多高,一条胖头鱼被浪花裹挟着飞上甲板,奋力拍动鱼尾。
杨戈注视着河面上的涟漪,脚掌在河面重重一拍,身形便借力重跳回了座船上。
甲板上执勤的力士们见状,赶紧按刀上前:“大人……”
杨戈头也不回的一抬手:“别让任何人来打搅我!”
众力士抱拳退下,分散后立于座船四周,不断向闻声赶来的袍泽弟兄们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是哪儿不对呢!”
杨戈摩挲着手里的牛尾刀,心头仔细回忆着马老六那一刀卷起数丈水龙的磅礴一刀。
马老六那一刀,其实极强。
若非气势弱了些,那一刀败的应当是他。
与马老六那一刀的惊艳风采相比。
他方才依葫芦画瓢劈出来的这一刀,就好比大橘与东北金渐层的区别。
神不似。
形也不似。
他拧着眉头略略思忖了几息后,忽然又有些哑然失笑。
马老六观洪峰过境悟得刀法一式。
他不去观想洪峰过境,却去观想马老六那一刀。
这不就跟“传下去,沈大人喜欢耍棍”、“传下去,沈大人喜欢耍光棍”、“传下去,沈大人喜欢小飞棍”一样吗?
那味儿能对得了吗?
他“嘿嘿”的笑着,合上双眼,慢慢扬起手中的牛尾刀,开始想象洪峰过境的画面。
他的确没有直面过洪水。
但他见过洪水,也见过钱塘江大潮。
还见过洪峰过境、平原化汪洋的视频和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