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他们回话，他立刻又神经质地说：&ldo;不对！你们不是电视台的，没有摄像机，你们是警察！&rdo;他大声吼叫起来，随后一个女孩尖锐的哭声掺杂进来，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机上，姜湖猛地站起来，沈夜熙就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一把扣住他的手臂。姜湖抬头看着他，所有人都在抬头看着沈夜熙，这男人现在是主心骨。&ldo;姜湖你坐下，都别动，所有人原地待命！&rdo;沈夜熙简短地下着命令，他手握紧了又放开，&ldo;现在还不是时候。&rdo;耳机里再次传来声音，这次是苏君子：&ldo;你先别激动，把孩子放下，我们需要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要干什么，冷静点，谈谈好么？&rdo;低低的男声柔和得很，是那种让他女儿苏苒爱透了自家老爸的床头故事的声音。杨曼在一边只是安全起见，她不是特别能安抚人精神的类型，于是没吱声。按理说苏君子一般不会让人一眼就能看穿警察身份的，竟然被那个叫什么……嗯，盛遥说的蒋自新，一照面就闻到了警察味。&ldo;他很敏锐。&rdo;姜湖轻声说，&ldo;他的被迫害妄想症其实在某些方面上，让他来得比普通人还要敏锐，一眼就能看穿来人的敌意……&rdo;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耳机里一声尖锐的嚎叫打断，蒋自新嘶声喊道：&ldo;我不和你谈，和你们没什么好谈的，你们都是骗子，去找电视台的人来！&rdo;其中夹杂着苏君子有点心惊肉跳的声音：&ldo;先生，你冷静点，有什么事情可以商量。&rdo;&ldo;商量？商量什么？&rdo;他们听见蒋自新的声音徒然升高，又神经质地徒然降下来，随后嘻嘻地笑，那笑声说不出的尖锐恶毒，盛遥一只手按在耳机上，再次回头去看狙击手潜伏的位置，后者仍是摇头。&ldo;不！不要！&rdo;苏君子的音量徒然放大，本来已经安静下去的女孩子再次尖声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含糊地哭喊着：&ldo;叔叔，别杀我，别杀我……救命！叔叔阿姨，救救我！&rdo;&ldo;你别冲动，我们立刻出去，这就放媒体的人进来！&rdo;紧急之下杨曼突然插进来，她顿了顿，又急急地说，&ldo;你先别杀她，要不然一会记者进来拍不到就浪费了。&rdo;这大概是杨曼最口不择言的一次了，沈夜熙慢慢地放开姜湖，叹了口气。耳机里再次传来蒋自新的声音，他似乎觉得杨曼说得挺有道理，孩子要叫破嗓子的哭号又一次弱了下去：&ldo;你们叫电视台的人带着摄像机来，我知道你们不想让这些小杂种们死，我总共抓了三十个，有人拍我，我就只挑十五个杀，要不然我就把他们都宰了！&rdo;&ldo;沈队，摄像设备和话筒准备好了。&rdo;一个警员过来。沈夜熙回过头去看着姜湖，姜湖只是点点头，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淡淡地扫过搬过来的摄像机，看起来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沈夜熙说：&ldo;我陪你一起，我扛着摄像机。&rdo;还没等姜湖说话，盛遥就站起来：&ldo;还是我去吧。&rdo;他随手把外衣的扣子解开，露出里面耷拉在裤子以外的条纹浅色衬衫，拿起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棒球帽，歪歪地戴在脑袋上，深深地吸了口气，笑了一下，&ldo;沈队你那气场，属于老远就让人望风而逃的。&rdo;沈夜熙犹豫了一下，虽然担心，到底还是点了头，从腰里摘下手枪塞给姜湖：&ldo;你给我小心点，听见没？&rdo;姜湖弯了弯嘴角，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沈夜熙觉得这人一瞬间变得有那么点陌生，那种像被冰水浸泡过的石头一样的眼神又回来了，于是沈夜熙到了嘴边的叮嘱的话又给咽回去了，他想了想，只是拍拍姜湖的肩膀，轻声说：&ldo;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去吧。&rdo;盛遥扛起摄像机，姜湖回头对他点点头，不远处杨曼和苏君子正往这边走，俩人的脸色都不那么好看，苏君子紧皱着眉：&ldo;这混蛋油盐不进。&rdo;杨曼耸耸肩：&ldo;而且太小心了，听说话感觉特别愤怒，却老也不忘了拎着个小姑娘挡着他，我想偷袭都找不着机会。&rdo;姜湖只是对她点点头，然后擦着她的肩往前走去：&ldo;辛苦。&rdo;杨曼一愣，怔怔地看着姜湖和盛遥的背影，直到苏君子挺奇怪地问：&ldo;怎么了？&rdo;&ldo;浆糊……他……&rdo;杨曼指了指姜湖的背影，又回头看着苏君子，扒拉扒拉自己的头发，一副不知道怎么表达的样子。&ldo;小姜怎么了？&rdo;&ldo;不知道，&rdo;杨曼若有所思，&ldo;就是觉得，他刚刚的眼神有点吓人，跟换了个人似的，哎，你说浆糊这工作性质，原来见过那么多变态精神病什么的，自己会不会也有点人格分裂精神分裂啥的……哎哟！&rdo;苏君子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下，给了她一个白眼：&ldo;你整天都想什么呢？盼点好行不行。&rdo;杨曼捂着后脑勺，皱皱眉，想说什么，又咽回去了。盛遥跟在姜湖身后，低声问：&ldo;如果一会我们进去他就开始杀人，怎么办？&rdo;姜湖停顿了片刻，说：&ldo;他不会，他会先和我们吐苦水。&rdo;&ldo;你确定？&rdo;这回姜湖停顿的时间更长了，然后他点点头：&ldo;我确定，我们配合好就行。&rdo;盛遥确实比沈夜熙合适这项工作，黑岚宋晓峰的那个案子里，就是他和姜湖两个人一唱一和的胡诌，愣是把人家一幻想家都给绕进去了，而且他这个随随便便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也确实看起来比较没有威胁。而当姜湖一只脚踏进仓库的时候，端着摄像机的盛遥注意到，他的肢体语言突然之间完全变了，他先伸出脚去，轻轻地在门口点了一下，又顿住，往回退了小半步，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盛遥一眼，像是前边有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一样，然后小心翼翼地跨进去，停在门口，不肯往里走了，一只手扒在墙上，很用力，苍白的手背露出青筋来，远远地打量着蒋自新。盛遥顺着他的视线，把摄像机的镜头转过去，对着那个掐着一个女孩的中年男人，那是个几乎说得上体面地中年人。干净，带着眼镜，斯斯文文的，额前的头发有点长，但是梳得十分整齐，领口露出里面的白衬衫，一尘不染的白衬衫。姜湖的声音像是夹在喉咙里一样，目光落在那脸色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的女孩身上，又受到惊吓一样飞快地转开：&ldo;你……是你打电话到……&rdo;蒋自新猛地上前一步，姜湖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步，差点被门口的一小块砖给绊住，一只手抓住盛遥，盛遥会意，眼睛离开镜头，尽量游离而显得不知所措地看看蒋自新又看看姜湖。不得不说，其实有的时候，演技真的是一种天分。蒋自新用挑剔的目光看了看来的这两个战战兢兢、恨不得大气都不敢出的小白脸，发问：&ldo;你们是电视台的？&rdo;姜湖点点头。&ldo;电视台的就这点胆？&rdo;姜湖又傻乎乎地点点头，盛遥偏过头看着他，姜湖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又飞速地摇摇头，苦着脸说：&ldo;我……我是新来的，他们都不敢过来，就欺负我……&rdo;蒋自新冷笑一声，手里仍然抓着女孩子，自己慢慢地坐下来：&ldo;你们过来。&rdo;姜湖和盛遥对视一眼，慢慢地蹭过去，蹭了没几步，蒋自新又说：&ldo;不许走了，就站在那里。&rdo;俩人听话地就站在那了，谁也没说话，蒋自新不耐烦了：&ldo;你俩是不是记者？哑巴啦？&rdo;‐‐娘的，让你丫个绑架杀人犯得意，老子一会打爆你脑袋‐‐盛遥嘴角急不可查地抽了一下，瞄了一眼一个个吓得傻了似的蜷在一边的孩子，用眼神示意姜湖，怎么办？只听姜湖十分应景地结结巴巴地说：&ldo;说话，我说话，先……先生，你你你、你为什么要绑架他们……&rdo;紧急营救四打蛇要打七寸，盛遥旁观蒋自新先生在姜湖问出了那句话之后的面部表情变化，就知道这位蒋先生不幸地被某人打中了七寸。蒋自新等这个问题看来已经等很久了，虽然姜湖说话磕磕绊绊，半含半吐，也丝毫没有影响蒋先生想要表白的心情。他的眼睛瞬间就亮了，闪着某种让人心悸的、不正常的狂热，往前猛地踏了一大步。光线晦暗，蒋自新脸上的狰狞和疯狂被影子打得愈加骇人，盛遥下意识地就想挡在姜湖前边，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衣角被姜湖偷偷拽住了。姜湖转过头来看了盛遥一眼，锐利的眼神从黑框镜片下透出来，盛遥立刻会意，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收回了脚步。盛遥不是人们通常定义下的&ldo;性情中人&rdo;，什么场合都能让他嘻嘻哈哈地敷衍而过，谁也看不出他在乎什么不在乎什么，总让人觉得城府有些深，不那么坦诚。可是有些时候，就是需要他这种敏锐变通却不大情绪化的人，和姜湖搭档再好不过，也许是因为两人的性格上，有些很类似的东西，所以危机时候特别心有灵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