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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湖问:&ldo;孟青梓?&rdo;&ldo;是……呃?&rdo;盛遥吃了一惊,&ldo;你怎么知道?&rdo;姜湖心里迅速转过几个念头,问:&ldo;你突然注意到这个人,是不是他又去过局里?&rdo;盛遥噎了半晌:&ldo;靠,姜湖,你神了啊?&rdo;&ldo;不难猜,那自作聪明的混蛋打从我们第一天去花窗,就企图干扰我们的调查。&rdo;姜湖这句话说得格外顺流,&ldo;你跟他说什么了?&rdo;盛遥笑:&ldo;我能跟他说什么,丫甩着人大代表的范儿过来,一张嘴就是代表组织来询问,我还能跟他说什么?已经叫人缀上了,我查了一下他的背景,你猜怎么的?&rdo;&ldo;十年前从东青镇里走出来的。&rdo;姜湖说。&ldo;你小子真烦人,一个关子都不让我卖。&rdo;盛遥笑着说,&ldo;对,他改过名字,以前叫孟小柱。&rdo;&ldo;孟小柱?&rdo;姜湖重复了一遍,也是说给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听,沈夜熙哗啦哗啦地开始翻找,老户籍警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皱起眉来,缓缓地问:&ldo;你是说……孟小柱?&rdo;沈夜熙顿住:&ldo;你认识这个人么?&rdo;老户籍警神色古怪地犹豫了一下:&ldo;是有……咱们这以前是有个孩子,叫孟小柱,已经好多年没有他的消息了,他家老房子倒是还留着,也不知道他人去哪里了。&rdo;盛遥说:&ldo;这个人辗转过很多地方,换过很多工作,在一个地方总是待不长,最后在花窗留了下来,不过刚刚我打电话问了问,因为顾客投诉,同事间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店里打算合约一到期就把他辞了呢。&rdo;沈夜熙一把拿过姜湖的手机:&ldo;盛遥,别客气了,先把人抓了扣起来,我说丫怎么那么积极呢,敢情是心里有鬼。&rdo;盛遥怪叫一声:&ldo;得嘞,立马儿的,最爱干抓人这活了。&rdo;放下电话跑了。这边,姜湖和沈夜熙在老户籍警的带领下出发去找孟家老宅。老户籍警说:&ldo;说起来一晃也这么多年了,当初的人走得走,死得死,也就没啥人记得了,这孩子……这孩子真作孽。&rdo;姜湖隐隐地猜到了些许事实,没吱声,跟在沈夜熙旁边,静静地听着。&ldo;孟小柱他爸是个猪狗不如的混账东西,先前那会儿他妈活着的时候,两口子感情倒是不错,还收敛着,可是后来生了孟小柱之后,孟小柱的妈身体就不行了,病病歪歪的,每两年,就走了。那姑娘长得俊俏,都说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rdo;老户籍警摇摇头,&ldo;老实话,别人家的事谁也说不清。可她这一走,孟小柱的爸孟洪文就恨上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平时不闻不问也就算了,喝多了……喝多了那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rdo;&ldo;他都做些什么?&rdo;沈夜熙问。&ldo;咳,打骂这就都是家常便饭了,我们家的小子那时候跟孟小柱一个班,孩子回来学,说孟小柱的胳膊上都是青紫印子,一条一条的,我和他妈还不信呢,什么爹能那么打孩子的?虎毒还不食子呢。&rdo;老户籍警摇摇头,叹了口气,&ldo;可是后来有一次,下雨了我去学校接儿子,正好看见孟小柱,额头上带着老长一道血口子,结了痂,动作大了还往外冒血沫,我吓了一跳,就问他怎么弄的,他说是走路摔得。&rdo;&ldo;我多大年纪的人了,还能不知道摔个跟头能摔出什么伤口来?后来还出了一件事……孟小柱家隔壁有个丫头,跟野小子一样,爬树上房啥事都干,有一回爬到墙上玩,看见了孟家的院子。&rdo;老户籍警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ldo;她说……她说孟小柱不要脸。大人就问她,说孟小柱怎么不要脸了,那丫头说,看见孟小柱在院子里光着身子,他爸正拿鞭子抽他。&rdo;沈夜熙和姜湖对视一眼,都没吱声。老户籍警打了个寒战:&ldo;那丫头她妈吓坏了,没多久就搬走了。后来孟洪文突然暴病死了,大家都说,他喝酒喝得那么凶,迟早有这么一天,可怜的是,就剩下那么一个孩子,没多久,一个人走了。其实那孩子现在干出这种事来,也是……唉!这一代一代的人!&rdo;他停下脚步,眼前的老宅院旧色斑驳,古树大片的树荫投落下来,石头上昏黄一片,院子里种了一棵梨花树,风一吹,雪白雪白的花瓣,就扑簌簌地往下掉。老户籍警说:&ldo;就是这里了。&rdo;小李手艺不错,三两下开了那锁。姜湖踩着花瓣走过去,目光停留在锁头上:&ldo;孟家有十年没人住了,为什么这锁没有锈?&rdo;老户籍警也凑过来看:&ldo;哎?真是,这不应该呀……是孟小柱这孩子回来过?咋也不跟老街坊打声招呼呢。&rdo;打开门进了院子,满院的梨花花瓣,铺了一地似的,唯有那屋子里黑洞洞的,阴郁极了。北方春天风大,那花瓣被风吹得四处乱飞,很多夹在窗缝里,就像是镶了一层白边似的。姜湖说:&ldo;我好像有些知道,为什么他对花窗酒吧那么情有独钟了。&rdo;沈夜熙环视了院子一圈,最后把目光落在梨花树上。他走过去,蹲在树坑底下,突然对姜湖招招手:&ldo;浆糊,过来一下。&rdo;&ldo;嗯?&rdo;姜湖走过来,看见沈夜熙伸手指着一只从地底下钻出来的虫子,&ldo;我……对昆虫不是特别熟悉。&rdo;&ldo;这叫锤甲虫,有的地方也叫埋葬虫,喜欢吃动物腐尸。&rdo;他停住了,姜湖表情有些凝重,老户籍警和小李被吓到了。&ldo;跟老乡借点工具,挖出来看看。&rdo;沈夜熙下令。四个男人果然效率就高,没多长时间,就把坑挖到了底,小李脸色惨白地看着坑底的东西,一片梨花花瓣落在他脸上,他木然地伸手抹下去,看着那雪白的花瓣发呆,然后突然就回过身去,呕吐不止。老户籍警拿着铁锨,睁大了眼睛,嘴唇颤动着想要说什么,却到底什么都没说。沈夜熙的手机响了,盛遥说:&ldo;人抓到了,这混账玩意儿还不肯服软,非说他最后一个受害者被他关在一个谁也找不到地地方。&rdo;&ldo;最后一个受害者人呢?&rdo;沈夜熙问。&ldo;我们找到了这人的ip,网警同志们把他给人肉出来了,刚才打电话确认过,这傻帽儿好好地在家看电视呢,不过说起来真悬,他说刚刚孟青梓打电话约他出来过,因为身体不大舒服,所以拒绝了。&rdo;盛遥顿了顿,&ldo;哎,对了,你们到孟青梓家了么?他说他家里都是艺术品,叫你们不要乱翻。&rdo;沈夜熙的目光往下移动,低低地说:&ldo;到了,也翻出了他的东西‐‐&rdo;那大概两三米宽敞的大坑里,埋了数不清有多少具尸体,有的早就变成了森森白骨,有的身上还连着腐肉,甲虫在腐肉间欢快地钻来钻去,泥土的味道带着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梨花瓣仍在飘落。姜湖回过头来,问呆愣了半天的老户籍警:&ldo;那孟洪文,长什么样?&rdo;老户籍警反应不过来一样,伸手比划了一下:&ldo;这么高,不胖,和、和……&rdo;&ldo;和姚皎是不是有点像?&rdo;姜湖轻声问。老户籍警惊恐地看着他。原来这么多年,他在谋杀着自己亲生的父亲,一次又一次地,姜湖仰头望着那开得繁盛的花,觉得这院子愈加阴冷了。伤害和被伤害,是个周而复始地死结。姜湖和沈夜熙是在第二天离开东青镇的,这案子终于尘埃落定。几天以后,姚皎回国的姐姐扶着她的母亲来认领姚皎的尸体,安怡宁突然觉得,姚皎的母亲在短短的几天里,就像是老了十岁一样,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苏君子后来奇怪地问:&ldo;他要是把姚皎埋在自家院子里,估计也不会被人发现,为什么呢?&rdo;&ldo;因为……杀人已经不能满足他了。&rdo;姜湖说‐‐他杀人的频率越来越高,可是渐渐地,他发现,杀死这些长得和父亲相像的,和自己相像的人,并不能填满他心里那个洞,他心里的洞一开始装了扭曲的童年,随后开始装填尸体,一开始的时候,那死在他手里的人让他兴奋无比,好像活得了极大的力量似的。慢慢地,他爱上这种感觉,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人下手,没有人知道,他除了秘密博客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手段,他沉浸在这种杀人的艺术里而不可自拔。可是他发现这些已经不能再满足他了,那些被埋在土里的尸体,他们全都是一个样的,没有新鲜的东西,于是他决定玩一把刺激的。把姚皎的尸体,展示在光天化日之下。这让他更有力量感‐‐就像是个能生杀予夺的君主,就像是个能随时对人性命的刺客。这太刺激太有意思了,他甚至不能抑制住自己,去警察局刺探嘲笑对方的冲动。纳西索斯的诅咒,终于成了真。世界上幸福的家庭大多相同,而不幸福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血脉相连的亲子关系,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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