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倾觉得身上有点儿乏力,她慢吞吞地移动到电源前,笨拙地给自己接上充电线,电源灯光闪烁的频率很低,这证明她的电是充足的,那她为什么忽然觉得很虚弱?女孩长而翘的睫毛一下一下眨着,看着昏暗的客厅,疑惑地按了按自己颈后的线,又紧了紧电源。
沙发旁的立灯投下昏黄灯光。
“孩子们在青春期会恋爱,在成年期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家庭。”
书上这样写道,这就是人生的节律。
不过这人生的节律,实在太快了一点。苏倾想,明明昨天y还是一个儿童,她还记得他的高兴或者不高兴的每一个表情,不过倏忽之间,他已经走向了新的阶段。
会结婚吗?她胡思乱想着,想象新娘披着婚纱站在他身边的样子,也许生一个孩子,养两条狗,家里会热闹许多。这样的热闹,却使得
y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夜里的凉气,沉默地走进客厅,经过她时,似乎瞥了她一眼,不过像是生气了似的,没有搭理她。他手中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苏倾偏过头,看见他手上的粉红色纸袋子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小雏菊,金黄的鲜花被包裹在透明玻璃纸里,开得正烂漫。
“你给小西买的花吗?”她扶着颈后的充电线,好奇地伸着脖子。
y的嘴角绷着,并不搭话。
“那么是小西给你买的花?”
他低着头仔仔细细地将小雏菊插在窗台边上的花瓶里,用力抻了抻它们的叶子,一言不发。
窗外渐渐地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圆滚滚的的水珠打在玻璃窗上,奏乐一样清脆的鼓点响起,无数潮气弥散进室内,那一束来自花店的小雏菊,在窗台边枝叶伸展。
少年回过头,在客厅昏暗的光线下,定定地看向趴在沙发上、已经阖上眼睛的纤细的身影。
那眼神里同时含着好笑的怜意和滚烫的恨意,半晌,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在毕业的最后一年里,功课前所未有的繁重,y几乎睡在电脑桌前。
苏倾每天晚上上楼来同他送宵夜,有时y会发现许多新鲜的事情,譬如苏倾实在娇小,她的一张脸可能只有巴掌大,手腕和脚腕更是纤细。她的肩膀瘦削,好像随便一揽就能被扣在怀里,动弹不得。这样一个人,居然总是以监护人的姿态对他说教着。
“要记得喝水。”
“嘿y,把这个苹果吃了。”
“空调的风口不可以对着脸。”她踮起脚尖用手指调整中央空调的程序,认真地说,“你会得面瘫的。”
十有八九的时间,他坐在桌前不答话,看着她的裙角心动神移。
睡觉前,y总会习惯性地打那只老旧的、被她改编过的兵人游戏解闷,如今他已经打到了七十七关,等待角色以各种各样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死去,然后闷笑着拉过枕头入睡。
五月份,y和秋原同时收到了国立大学信息科技系的保送信。
在此之前他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在实验室完成与他未来课题相关的实验。
这使得屋子里的两个人变得同时闲下来。
苏倾现在不必每天叫他起床、为他做早餐,也不用着急忙慌地给他装一天的便当,或者梳理作业,她有大把时间待在她自己心爱的地下室,坐在地上或书柜上,一本一本地翻看那些旧的纸质书。
y常在洗过澡后下楼来同她坐在一起看书。夏天的地下室潮湿而凉爽,他的发梢和t恤里散发出清爽的沐浴露气味,膝上放着一册厚重的《时间简史》。
“不要扫描。”他说,“要用眼睛看。”
“用眼睛看?”苏倾捧起一册书,竖着举在眼前,远远地看着,又慢慢拉近。
“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他像教小孩子读书一样,将食指放在文字底下,慢慢移动,“这样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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