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不,应该说是姬无咎。
姬无咎望着一脸宁颜,半晌,遽然笑出了声音,“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从椅子上滑了下来,不是那种“你竟敢耍本尊,快去死”的阴森冷笑,而是“卧槽这也太有意思了!”的捧腹大笑。
宁颜站在一旁,缓缓捂住耳朵。
救命,他真的笑的很大声。
这很难评。
宫殿外面围着的太监宫女,隔着殿门跪在地上,听着里面传来的笑声,鹌鹑般大惊失色。
有几个胆小的宫女甚至已经吓晕了过去。
夭寿啊。
一直跟在暴君身边的大太监忽然冷汗连连,豆大的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
他服侍这位少年暴君足足一年光景了。
自登基以来,就没人在陛下脸上看见过笑容,没有听见过陛下出除了冷笑之外的任何笑声。
更何况,陛下方才才下令诛杀送婚的百余人,结果转眼间,就能被人哄得这么开心?
疑惑间,一个道不知道从哪个宫人嘴里挤出来的、战战兢兢的句子流入了太监的耳朵里。
“这位宁美人,真乃神人也。”
……
是啊,真乃神人,又不是神人。
是人,就有弱点,有贪欲。
大太监忽然想通了,嘴角噙起笑。
他站起身来,直视着远方骤然亮起的天光,衣摆带起的风扫在地上,而后随着那人脚步渐行渐远。
旁人不知道,但他可清楚。
这后宫,看来要有真正的主子了。
太监住所。
大太监笑着,饮一口茶:“陛下这次点名让那宁美人伺候,可让咱家喘口气了。”
他复看着手下一干瘦弱的小太监,居高临下的挨个吩咐。
“现在就将宁美人的绿头牌赶制出来。尽快!要是入夜还没做好,就让内务府的大人们承接陛下的怒火吧!”
他咳了咳,“除此之外,准备些赏赐的好东西,提前给我们的小陛下备着。”
“你,偷偷准备一条不易折的白绫,一杯没有解药的鸠酒,明日就跟在咱家身后伺候。”
太监尖锐的声音惊起屋外宫墙上落脚的鸟雀,也惊的众太监心惊胆颤的称是。
最后,他将视线停留在一个白面小太监身上,正是今日给宁颜送婚的太监,也是他偷偷保下来的干儿子。
“乖儿,你去通知太医院的太医,明日早上天光乍破的时候,就要熬一碗避子汤……听着,越浓越好。”
白面太监异常镇定,狭长的眸子微微敛起,一如既往的恭顺谦卑:“是,干爹。”
吩咐好了一切,大太监才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去。
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地上匍匐恭敬的少年缓缓抬起头时,那双狭长眼中划过的滔天恨意。
“千面镜宫还真是有两把刷子,竟然真让魔头开始认真走剧情了。”
宁颜毫不淑女的坐在龙榻上,嘴里嚼着颗青绿提子。
汁水爆开,流入喉咙,甜的齁人。
魔头就坐在不远处的龙椅上,脊背矜贵的挺直,劲瘦的如出鞘的长刀。
少年帝王身着一身玄色九龙长袍,长一丝不挂的用金冠束起,露出光洁修长的侧颈,明晃晃的白。
宽大的袖子在案几下层层堆叠,只余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修长的指尖捏着朱砂狼毫笔,有模有样的在烫金奏折上批阅。
姬无咎不说话的时候,真的挺像个人的。
宁颜看了他一会儿,他始终没什么反应,好像真的就是个认真负责的皇帝。
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无聊。
“我出去走走哦,说不定能遇见君泽,交换一下情报呢。”
宁颜推开门,没等龙椅上的人答话,身影就咻的一下消失。
姬无咎握笔的指尖紧了紧,旋即又将目光放在奏折上那句:“君大人少年才俊,又于前日救驾有功,臣等认为其可担户部尚书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