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屏幕,她輕輕觸碰了林聲流血的眼角。
第12章疤痕心事
林聲發了微博後就此銷聲匿跡,無論媒體怎麼探口風,經紀人都只有官方套話。沒人知道她傷勢如何,高燒退沒退,也沒人知道她還在不在港城。
整整五天,江浮都在各大平台來回切換,她的情緒日漸低迷,像扎入沙塵暴里拋錨的汽車,始終搜尋不到任何林聲的訊息。
媒體在皇港影視大樓前晝夜不分地蹲點,等著林聲現身揭曉答案。無人注意到,一輛保姆車駛離海灣別墅,很快沒入車流。
吸取上次的教訓,林聲沒有將行蹤告訴任何人,甚至連馮澄也蒙在鼓裡,前排司機換成了信得過的熟面孔。
她的傷勢處理及時,經過醫療團隊五天的修養,開裂的眼角只剩結痂後淺淡的紅痕,再過段時間就能恢復如初。
聚焦於港城醫院的目光6續移開,保姆車一路上暢通無阻,順利停在了某個不起眼的角落。
林聲避開人多處,獨自坐上直通頂層的電梯,口罩和墨鏡遮掩下不辯真容。
頂層將近五十個房間,只有前台兩個醫護和幾個來往的病人。
醫護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姑娘,她聽見高跟鞋聲在空蕩的走廊內迴響,惴惴地想上前接待,卻見林聲已經稔熟走過轉角,進了某間病房。
寬敞清淨的病房內充斥著消毒水氣息,塗鴉畫作散亂各處,旁邊吊架上掛著一排已經打空的點滴瓶。
少女穿著寬大的病號服,因為長期住院和接受心臟介入治療,她的頭髮已被剃光,整個人瘦得離奇,針孔遍布的皮膚下隱約可見淡青色血管脈絡。
開門聲在寂靜的房間裡突兀至極,少女以為是護士來換藥,只是把常年吊針而青紫的手放到取針架上,依舊靜靜看著對面大廈廣告牌上的畫展視頻。
「阿虞。」林聲除去口罩輕喊,卻沒有摘下遮住眼睛的墨鏡。
少女背影略僵,心電監護儀上的心率陡然加快,她立刻把扎著滯留針的手縮回,藏匿被中。
林聲洞察微末,走至病床前掀開了被子一角。
荊棘似的舊傷疤橫亘在少女手腕,上面添了幾道利器割出的細小血痕。
她呼吸滯澀,放緩了語調,「阿虞,你答應過我的,為什麼還要傷害自己?」
少女低頭作著畫,性子陰鬱不願回答。
無數勸慰話語沖盪著林聲的喉嚨,她終究沒有逼問,只是疲累地坐在病床旁的沙發上,轉了話鋒。
「我要離開港城三月,明天早上的航班。」
水彩筆接觸紙張的沙聲忽然停頓。
少女終於抬頭來,又撇過頭假裝不在意看向窗外。
林聲緘默很久,行程安排太過緊湊,時間不容拖沓,明天必須遠赴別地拍戲。她看著少女手腕上那條醒目的疤痕,伸手替她捋了捋耳旁碎發,終究沒辦法順意應承。
「阿虞,答應我這三個月要好好的,不要再……」
少女將沒完成的畫作扔在一旁,負氣地蜷縮著側過身,只留下單薄的背部向著林聲。
點滴瓶被她扯得輕晃,血液開始回流。
林聲把輸液管舉起,等裡面的血柱消失,才慢慢掛回原處。看著鼓起的被子,一股無力感攫心,她的聲音變得極輕。
「阿虞,你這樣讓我怎麼放心離開。」
這兩年林聲特意叮囑醫護不要提及娛樂圈的是非,以往眼前人再不開心,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彆扭置氣。
林聲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心底已有猜測,「你聽說了什麼,對嗎?」
少女瘦弱的肩膀輕聳,她不再刻意偽裝,穿著寬大的病號服起身,沒等林聲後退就伸手摘掉了她的墨鏡。
受傷的眼角毫無徵兆暴露於視線。
即使林聲特地化了淡妝遮掩,還是沒逃過少女的眼睛。
沒打點滴的左手在半空停頓幾息,又緩緩垂回身旁。她總是封閉自己,不習慣關心別人,矛盾感擠壓得她無處遁形。
林聲翻閱著監護表,說得隨意,「過幾天就好了,不用理會。」
輸液管緩緩滴下的藥水讓少女越發躁鬱,幾次想把手背的針頭扯出,她死死攥著病號服衣角,看著滿臉倦容的林聲,終究忍住了衝動。
「你和皇港續約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林聲笑意淡了,沒有應答。這件事她從未提過,外界媒體也只是猜測頭尾。
少女再也壓制不住心中躁鬱,忽然情緒激動地撕碎了手裡的畫,揉作一團丟到垃圾桶里。她知道林聲不是自願續約,自己現在像極了拖累別人的無形繩索。
「我不該成為舅舅手裡的把柄,將你綁縛在皇港,如果七年前我死在血泊里,你就不會是現在的處境!」
林聲竭力壓住那要拔針的手,等對方身上尖刺漸趨平緩,才敢出聲勸慰,「阿虞,如果是為我好,不要再說這種話。」
只要抱了死志,棉花也能殺人。林聲很怕自己離開港城三月,再回來物是人非,眼前人的情緒狀況讓她沒有底氣去賭。
「這幾年你總想出院,我顧忌你的身體,一直沒有應下。」
角落裡帶著血跡的鉛筆尖似乎刺進心底,林聲深感疲乏,她想起女孩腕部那幾縷血痕,數年來第一次妥協。
「三月後開春轉暖,我帶你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