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口。
雪飘得像是柳絮,落地盖上杂乱的脚印,正有人打着灯笼从宫里出来了。
“小将军,奴才就只能送您到宫门口了。”内宦尖着声音说着,他勉强夹着提住了灯笼,匀出手来把伞递给了林归。
“多谢公公了,今日小将军……”林归一手接了伞,他扶着白烬叹了口气,“小将军醉酒,没办法才得公公相送,改日一定替将军再来致谢。”
那内宦佝偻着身子,语气十分和善:“说哪里的话,奴才扶上一把都是荣幸,只是如此大夜……小将军又喝醉了酒,要如何……”
“林归€€€€”孟凛听着声音,正冲着宫门喊了一句。
林归见到孟凛和马车,仿佛如获大赦,他喜道:“无妨无妨,刚巧府中来人接了小将军,公公先行回去吧。”
许是那公公松了手,林归顿觉手中有些吃力,他扶着白烬往马车边走。
“这是怎么了?”孟凛冒着风雪从马车里出来,雪花往他丝间落,冷风也一下钻进了他衣襟里,他快步过去一道扶着白烬,轻声喊了句:“白烬?”
白烬脚下还踉跄地往前走着,目光却被长长的睫毛给盖住了,垂着眼睛像是充耳不闻,他身体的重心慢慢就我往孟凛身上倾了过去,耳朵还往孟凛头上轻蹭了下。
林归无奈地一同扶着人,“今日宴席上有人非要给小将军劝酒,在场的大人如此之多,将军又不便过于推辞,好几杯下来竟然把小将军醉倒了,这大雪天小将军乃是骑马来的,若非孟公子到了,还真不知道如何把小将军带回去。”
孟凛正借着吴常的力气把白烬往马车上扶,他眉眼一落,“是哪位大人提出来要让白烬喝酒的?”
“是……”林归放低了声儿,他有些没好气道:“侍卫亲军的方大人,非说什么军中一向如此,这不就是要架着小将军嘛。”
林归在下边松开了白烬的手,任孟凛把他扶进了马车里,孟凛让白烬偏靠着坐好,心里正把方扶风的名字念了个来回,他又准备往后掀开马车帘子,正要探出头去,身后却受了力€€€€白烬竟扯住了他的一边衣袖。
他看了眼白烬低垂的眼眸,有些不忍心叫醒他,于是想想又靠着白烬坐了回去,他隔着帘子道:“林归,小将军的马就麻烦你牵回去了,我先带你家将军回府了。”
“啊?”林归差点将震惊溢于言表,还是将呼之欲出的不情愿咽了下去,“哦……”
吴常一扬马鞭,赶着马车走了,林归望着雪里的一道车轱辘印叹气,自语道:“孟公子,马还能明日再牵,你怎么不想着把我也一道带回去。”
……
走上正街,这日有当官的要过路,街上的雪已经让人扫散了些,只是马车还是走得有些不太稳当。
避免太黑,马车里晃悠着点起的烛火,孟凛坐在白烬边上,他怕颠簸的马车把白烬磕着了,便让白烬的头靠在了自己身上。
白烬像是沉沉地睡起觉来,孟凛不知道白烬的酒量如何,如今白烬脸上泛起了一层微红,一直红到了耳根,像极了羞愧的模样,衬得他眼角那颗不明显的泪痣更明显了几分,孟凛看着不觉轻笑了下,他没见过白烬害羞,更没见过小公子哭。
但他仔细看着,还是不觉要感叹:白小公子这模样可真好看啊……
白烬冷眉冷眼的样子也好看,可如今添上血色,同从前的好看便有了区别,让孟凛忍不住想抬手去捏一捏他的脸。
这事儿孟凛平时是没机会干的,小将军从小就不爱亲近人,孟凛那几番的“轻薄”全然是“不要命”的举动,指不定还得被白烬揍一顿。
可如今……白烬喝醉了,怕是会不记得他干过什么。
“白烬,我可不是故意的……”
孟凛意识不到自己嘴角咧到了耳际,只伸手就要下去,可白烬的眼睛忽然就动了动。
“孟凛……”
白烬的声音很低,比车轱辘压过街道的声音还小,孟凛却像是做了亏心事般地把手收了回来。
“……”孟凛叹了口气:“该我怕你的。”
“小公子啊。”孟凛靠在白烬耳边不远,“你小小年纪,搪塞搪塞也就过去了,何必喝这么多酒?”
“……”白烬像是没有听到,沉着眼皮没有回话。
马车正拐了个弯,随着方向白烬愈往孟凛的肩上靠了,他偏头看了眼,没当回事地又把他的头往身上扶了扶。
孟凛在着雪夜里还是不可避免地会想起前世的那个结局,可对比如今的处境,他又心里有了安慰,他以为他和白烬最好的结局就是并无深交,至少不要因为自己的身份牵连了他,可如今二人反倒是更加亲近了,一切还展得水到渠成,或许来日的结局……也能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