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凛看懂了他的意图,但他一只手使不上力气,他把手搭在床边,因为许些日子不曾活动的双腿没有力气,他下床时就直接从床上摔下来了。
他的手还不小心在床边碰倒了放在上面的茶杯,伴随着他落地的动作,那茶杯也同他一道落地摔成了碎瓷。
孟明枢还是俯视着他。
可是忽然,一声机杼的声音在屋里极其微小,马上就有一根弩箭从屋里的暗处射了出来,那只弩箭精准地射中了孟明枢的肩膀,他一声惨叫不住趔趄了几步。
紧接着大门破开,一个人飞快地从外面冲了进来,江桓提着方才杀了庄阙的刀直接快步过来,那藏在屋里暗处的陈玄也随之射出了第二箭。
那道箭擦过孟明枢的身子,只让他闪躲之时离孟凛远了些,眨眼的瞬间,江桓的刀已经横上了孟明枢的脖颈。
江桓将刀锋略微偏转,警告着孟明枢道:“别动。”
“你……”孟明枢依旧用着俯视的视线看向孟凛,他冷语道:“你设计埋伏我?”
孟凛被陈玄扶着坐回床上,他摸着胸口咳了两声,“承蒙父亲信任,替我支走了庄阙,还敢一个人来见我。”
“胆大包天……”但孟明枢立刻想明白了似的,他冷笑了声,“也是,这些天见你太过乖巧,忘了你是来杀我的。”
“的确,我回南朝就是冲着来与父亲再来殊死一战的。”孟凛脸上好似有些沮丧,“但是可惜这些日子次次都败在父亲手上,我做了什么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所以也忍不住要来给您使一使绊子。”
孟凛从陈玄手里接过一杯茶,稳住了自己声音,他像是要久谈一般坐正了,“父亲还记得这院子吧,当年是我母亲的宅院,当年大火毁了,父亲竟然修缮出来,给了我住。”
孟明枢皱了皱眉,“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遗憾,这么些年,我母亲死在一场大火里,可没人拉她出来,明亲王爷此等身份,竟然没有想过替她寻仇,我替我母亲惋惜。”孟凛朝屋子里四下望了几眼,“但我那日见到孟隐,从他口中听到他母亲的事情,我又怀疑过,你对我母亲是否还有几分真心。”
“你活了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懂得何为去而不返?”孟明枢的眼底深沉,他面上依旧很是平静,“为死去之人惋惜都是徒劳,把目光放在来日才得长远,即便我曾对你母亲有过诸般许诺,但她已经死了,此事再也回不到从前,我何必要因此而劳心费神?”
“太过多情,太过优柔寡断,孟凛……”孟明枢说教似的,“如此实在难以堪当大任。”
“大任?”孟凛也平静地笑了笑,“父亲几乎算是无懈可击,唯独有个自信的毛病,你觉得我为何要堪当大任?”
“父亲信我野心勃勃,信我心狠手辣,这些都没错,可是父亲有一件事错了。”孟凛示意陈玄去夺走孟明枢手里的令牌,然后将那块令牌放在了手里,他略微带笑,“父亲弄错了我此行的真实目的。”
“孟明枢,你以为我和你是一样的人,可我从来不是如此。”孟凛颔,他那带着锋芒的眼神仿佛把他脸上的苍白也掩去了,“我从来没想要权倾朝野,也没想过什么万人之上,你以为我抓孟瑶是因为要拿她肚子里的孩子当个傀儡吗?”
孟凛缓慢地摇了摇头,“我抓孟瑶起初的目的,就是她当年欺辱于我,我这人睚眦必报,当初的仇一定要讨回来,再者她是朱启元的枕边人,从她嘴里我能得到朱启元的把柄,是后来我才现原来她的用处不止如此,但是所有人都不知道……”
“孟瑶的孩子,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孟凛残忍地一字一句:“我不会,让朱家的血脉继续流下去。”
孟明枢忽而瞳孔一震,“你……”
他好像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事情,孟瑶的孩子没了,孟凛其实一直都是用一个谎言把所有人骗得团团转,他其实根本没有想掺和朝政,他是要……
孟明枢眼中漫上血色,“你是要毁了我楚国的基业。”
“父亲这话可就错了。”孟凛阴沉着眼,“这世间哪里有楚国,父亲身在南朝听不到乱臣贼子的骂名,儿臣在北朝可是听了不少。”
他继续往下说着,“只要朱家的血脉一断,南朝就再也寻不到可以托付皇位的人选,等到北朝兵临城下,我自然会给这个朝廷一个交代。”
“我错看你了……”孟明枢温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恨意,“你竟然会为了北朝办事,我当初舍命挣得的天下,你要拱手送给北朝!”
“没错。”孟凛轻飘飘道:“所以自然要多些父亲的赠礼。”
孟凛撑起身子来,陈玄赶忙过去将他扶住,孟凛慢慢走到了孟明枢的身边,江桓将手里的刀又凑近了一些,让孟明枢不得不微微仰着脖子。
孟凛伸出手,他握住了孟明枢肩上的那根弩箭,伴随着孟明枢的一声闷哼,孟凛直接将那箭拔出来了。
孟凛抬眼就见到了孟明枢对他满是恶意的眼神,“父亲其实大可不必这样,你的病无力回天,早死晚死其实并没有多大区别,沉疴入骨我可是感受深刻,儿子自然不愿见你受此苦楚。”
“因而……”孟凛把那弩箭抵在了孟明枢心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