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跟前,看他眼神闪躲,眼眶微红,又见他捂着半边脸颊,不禁使劲拉下他的手查看,没想到那半边脸肿得老高,清晰可见的巴掌印令她心惊肉跳的。
“这是怎么了,鸿儿?”
“我没事,姨母。”他说着止不住偷觑了郦首辅那张铁青的脸,心里再多的苦楚也只能一一咽下肚子。
郦首辅道,“他做错了事,就该得到惩罚,夫人不必理会他,等他家去,自然还有棍杖等着他。”
郦夫人温声劝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惹你姨父动怒?你姨父向来宽容,既然你犯了错,受他这一掌也是应当,不过今后记得,知错就改,别再惹是生非了。”
申鸿志不敢再看郦首辅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只点了点头道是。
郦夫人又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自家去便把事情原委向你父亲母亲坦陈了,态度诚恳些,省的不?”
“我省的了。”
眼看申鸿志渐行渐远,直到拐出影壁消失不见,郦夫人才挽着郦首辅缓步往回走。
郦夫人蹙着眉,压低声线道,“将才,他说的那些话,不会对你不利吧?”
将才亭子这边闹出的动静不小,郦夫人早就听到了,只是躲在树后观察了一阵,这才现身,表面她虽关怀着外甥,实际上,更怕他捅出了篓子。
郦首辅镇定自若道,“放心,他自己犯下滔天大罪,你弟弟也不会原谅他,再说,他虽是一时口快,却也不是分不清孰轻孰重之人,他不敢。”
“那就好,不过……既然圣淑都已经查到这份上,其心昭然若揭,定是要拿此事狠狠做文章,庄子那边——”
“夫人不必自乱阵脚,就算圣淑要拿此事做文章,我与此事又有何干系?脏水也泼不到我身上来,”郦首辅说着,眸光霎时一寒,嘴角更是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再说,难道圣淑和摄政王何时就清白了?”
郦夫人满脸疑惑问,“郎主何出此言?”
郦首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迈入了屋里,“清白之人,又何须自证清白,他们想在我面前唱双簧,道行还浅了些,等着吧,用不了多久,你看朝中还有谁会,信任他们?”
其实谁做这个皇帝,对郦首辅来说是无所谓的,只要于他无阻便好。
可一个蔺嘉月,一个魏邵,他们扶持了一个傀儡皇帝,一步步把他逼到如今这种境地,他原本不想出手,可令太后根本不打算放过他,既然如此,就休要怪他不情了。
毕竟宫里,还住着另一对母子,皇子年岁不大,生母母家也不算显赫,倘若换了他来做皇帝,那么,蔺嘉月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厢如何暂且不提,再说顾府。
此时的楚芝已有八个月的身孕,行动已经颇为不便,可近来郎君公干繁忙,多夜宿衙门,她一个人在家,插花挂画,捣腾着捣腾那的,倒也怡然自得。
这日秋高气爽,她在书房看书,便吩咐侍女把书房那张罗汉塌上的床具都拿出来翻洗一下,没想到侍女拿起那对隐囊,南窗的风吹进屋里,一下子将压在隐囊下的那几张纸吹了起来,正好在空中打了个旋,飘到楚芝的脚边来。
楚芝原本无心去拣,毕竟她如今弯腰都费劲,可瞥见上面娟秀的字迹时,她一下子拧紧了眉。
大约女子对于另一半,都有及其灵敏的嗅觉,这不是郎君的字迹,而且是一个女子的字迹。
是什么情况,会让一个男人在如此隐秘的地方,私藏着另一个女子的字帖?
她正费劲地弯了药,侍女已抢在她前面替她拾起来,“娘子当心些,这等事,奴婢来就好了。”
楚芝接过那张纸一看,登时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尖直钻到她天灵盖上来。
成婚一年多,他们相敬如宾,倒也还算和睦,可摄政王离京后,他几乎把身心都扑到了朝廷政务之上,家里的事情反倒忽略了,即便偶尔几次急匆匆地回家换衣服,也会借机关怀她几句,她只当他忙,倒也不曾抱怨。
可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偏巧的很,这个字迹她并不陌生。
她幼时崇拜阿姐,曾偷拿了她的字临摹,可却怎么都临不像,所以,这个字迹,就算烧成灰她也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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