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你跟夏妍的关系已经确定,这就表示咱们才是一家人,婚姻本来就不是两个人自己的事,它牵扯着两个家族的结合,正所谓一荣俱荣,一家人就是要相互帮衬,这时候坐视吴家继续做大,对咱们来说都不是好事。”
“小姑父的意思我明白,这样吧,我试着联系看看,但现在肯定是不行了,明天一早肯定把这事办妥了,但是我妈能不能回来,那可就得另说了。”
事到如今,陶远杰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如果吴家强把这件事办成了,他就准备在现在的这个位置上等退休了,他实在想不到除了沈秀玉之外,谁还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力让日本人收手。
看着陶远杰夫妻俩离开的背影,唐沭实在是不想参合这件事,毕竟经过上次与夏淑萍的交流,他就能判断出夏妍的这位小姑父就是个官迷,他们夫妻俩整天想的就是如何钻营让自己向上爬。
他现在从中插上一脚,就等于是在帮陶远杰趟路,这让唐沭有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
但思索再三,唐沭觉得对付日本人这事还真的不得不做,因为他们这个民族信奉的格言就是无利不起早,唐沭绝对不会相信,日本人这么大费周章地将这些没用的废矿石运回去是为了填海。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根本对矿石一窍不通,就这么空口白牙地去市委大楼请愿,让他们放弃出售废矿石的计划,简直就是在无理取闹,或许他这么一个穷学生,连面见领导的机会都没有。
“如果我自己不懂的话,那找个这方面在行的人出来,会不会有效果?”
返回宿舍的路上,唐沭一直在琢磨这件事,由于脚步在无形中放慢,使得他险些被宿管阿姨关在门外。
也就在他跨进宿舍楼的那一刻,唐沭终于想到了一个或许可以帮上忙的人。
十月四号,国庆假期结束,学校开始恢复上课。
好不容易熬到一节大课结束,唐沭顾不上收拾东西,让室友帮忙将自己的课本带回去,自己则一溜烟跑出了阶梯教室,这让讲台上的邱爱华眉头微皱。
这小子是飘了啊,自己还没离开教室,他这就先跑了?
出了学校,唐沭在道路的尽头拐了个弯,前面出现了宁城第二十八研究所的古朴大门,这种地方唐沭不敢乱闯,只能老实巴交地来到传达室门口向人打听:“师傅你好,请问夏昌平研究员今天在所里吗?”
“你找夏工?你是他什么人?”
传达室工作人员的回答让唐沭的双眼为之一亮,如果能将夏昌平约出来,给日本人添堵这件事或许还真有点希望。
很快,实验室里的内部电话响了起来,一名年轻的研究员拿起听筒对对方简单对话了几句,随即抬起头面向夏昌平:“老师,外面有人找您?”
“问问对方是谁?”夏昌平的研究似乎正进行到关键的地方,他并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
“传达室的师傅说来人叫唐沭。”
“嗯,谁?”听清楚名字的夏昌平来不及收起惊讶,慌忙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的白色大褂,急着朝门外冲出去,连实验设备都没来得及关闭。
这一幕看得实验室里的其他人险些惊掉自己的下巴,大家纷纷在猜测这个唐沭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能让平时视工作为一切的夏工程师放下即将出来的实验数据,就这么义无反顾地冲出去。
“夏工,这边。”
从实验室出来,一路疾行的夏昌平一直在考虑唐沭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跑来找他,等听到对方的这一声招呼,他可以确认自己跟夏妍的关系似乎还没有被现。
两个人在二十八所门外的树荫下碰头,唐沭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夏工,我现在有件急事想请你帮忙。”
夏昌平皱了皱眉,想到自己闺女跟这个小子的关系,这一声夏工听起来还真是有些别扭,犹豫了半天,夏昌平还是带着极不情愿的表情看向唐沭:“你还是叫我叔吧。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
他实在是不明白,唐沭一个学农的,找他一个做工业研究的能有什么事。
唐沭点点头,又重新叫了一声夏叔,然后将陶远杰昨天向他传递的消息简明扼要地复述了一遍。
夏昌平不愧是这个领域里的专家,他只是听了个大概,便已经猜到这其中有猫腻。
“你是怀疑日本人花钱买废矿石是图谋不轨?”
“日本人是出了名的不肯吃亏,他们这次愿意干这种赔本的买卖,我们难道就不能合理怀疑一下吗?”
“你在怀疑什么?”
“我觉得这批废矿石有问题,夏叔你能不能取一些样品回来化验一下,说不定就有咱们想要的答案。”
“你这么怀疑国际友人,有什么依据吗?”一九七六年国家与老美的关系破冰,现在正是与西方各国往来的蜜月期,这时候与日本商人生不愉快的摩擦,那可就是给国家添乱,外宾可不好惹。
“我没有实质性的依据,所以来请夏叔帮忙。”唐沭摇头,“日本人从来就不是好东西,他们崇尚强者,当我们的实力衰弱时,他们就会朝我们的头上举起长刀,从明朝开始一直到抗战结束,日本人在我们的土地上作下的恶还少吗?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们连曾经自己犯下的罪行都不敢承认,咱们还能指望这种人会真心实意地帮咱们?”
“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作为宁城人,夏昌平对日本可谓是恨之入骨,他也不希望看到现在的日本人还从宁城老百姓头上占任何的便宜。
“如果说只是化验几份样品的话倒不是很费事。”夏昌平沉思着点头,“刚好今天下午所里会去宁钢厂,我跟着过去一趟就是了。”
两个人又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夏昌平将化验结果告诉唐沭。在返回学校的路上,唐沭忽然想到一个刚刚被忽略掉的问题。
“怎么夏叔也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得到这个消息的?”
接下来的几天,唐沭老老实实在学校里上课,因为这件事已经出了自己目前的能力范围,他就算想帮忙也是有心无力,只能干等夏昌平那边能传来什么好消息。
其间,夏妍的小姑夏淑萍来过学校一次,她是来向唐沭询问有没有将消息传达到港岛的,陶远杰城府颇深,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心急展露在外人面前,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一起出现。
唐沭给出的答复自然让夏淑萍想当街骂娘,老陶都已经把话说到那个程度了,这小子居然完全没当回事,这让夏淑萍不能忍。
可真想要骂上两句,她又有些忌惮唐沭背后的沈秀玉,毕竟老陶已经说过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得罪唐沭,就算这一次真让吴家强打了翻身仗,陶远杰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只要到时候沈家肯出力,他还是能重新站起来的。
这就需要他们现在不能得罪唐沭这位小祖宗。
想到这些关键因素,夏淑萍还是将骂人的冲动抑制了下来,却又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只能在临行之前轻叹一声,故作可惜地点拨了唐沭一句:“你啊,还真是个孩子,没有什么大局观,真想要帮你的母亲和外公,你可还得经受千锤百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