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妈妈又不在食肆,回老家奔丧去了。
老家路远,一去就要五六日,这还没算守灵的,贺韶光只好亲自上阵。
偏她不会看账本,海氏也没逼着她学过。
算盘打了半天,进账算出来个负数。
贺韶光撑着脑袋放弃了,扭头去厨房躲清闲。
阿娜尔汗见了她,露出一口白牙:“韶光小姐又看不懂账本了。”
她总用她们那边的方式来称呼贺韶光,贺韶光也习惯了。
贺韶光咬牙:“总有一日我能学会的。”
到了暮食时候外面早就排起了长队,今天人特别多,一问才知道是食堂做菜最好吃的那个厨子休沐了,大家更不想去自虐了,于是都选择出来吃。
“每逢十日,必有一日今天的这般景象。”
阿娜尔汗透过后厨的窗洞,瞧了眼临街排起的长队,笑着与贺韶光说:“韶光小姐今天可是帮了我们大忙。”
今天贺韶光在,她们三个人手总比以前轻松。
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都能听见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知道生了什么。
贺韶光想着可千万别在这打起来,都是半大小子,最容易冲动了。
从前她这儿也生过几次冲突,不过还好都是口角,没人动手。
她赶紧洗了个手,把手上正在煲的锅子托付给星儿,就出去看什么情况。
也算是一桌熟人。
薛然跟白子开、左复一处,另一边站着几个不认识的,应该是少来,为的那人瞧着十分富贵,衣饰不凡。
富贵监生没有开口,旁边的瘦高监生倒是怒气冲冲,质问薛然为什么插了他们的队?
薛然冷笑一声,并不怕对方:“插队?我进这店还要插队?”
那瘦高监生听了更怒了,眉毛都竖了起来:“你别以为你爹是户部尚书了不起,乔监生的姑姑可是太后娘娘!你插队便是不敬太后!”
乔监生乔奎元听了这话嗫喏了一下嘴唇,但还是没有说什么。
若不是那瘦高监生点了出来,谁会想到这个衣着富贵但是畏畏缩缩的少年是当今太后的亲侄子呢?
薛然显然也是不怕的,别说太后侄子,今天就是太后本人来了他也要先进这个门。
当然他要是真敢这么做了,太后还没说什么,薛老爷肯定第一个压着他暴揍一顿,进宫去谢罪。
他能留一条小命,也全靠太后仁慈。
他继续冷笑:“许宏智,我说你狐假虎威也够了吧?乔监生是太后的侄子,怎么你天天挂在嘴边?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太后侄子呢?”
“这话你也敢说?”许宏智差点想冲上去,被身边人拦住了。
乔奎元也是变了脸色,事实两人在争辩的时候,他的脸色简直是变了又变。
一会觉得许宏智说得对,一会觉得薛然说的在理,许宏智确实积极了些。
白子开心说这步骤他熟悉啊,抢先一步取下薛然腰间的木牌,斯文道:“乔监生、许监生有所不知,我们薛监生是店里的元老级客人。
诺,贺掌柜的亲自雕刻的木牌,有这个,咱们随时都能来。”
贺韶光听了一定心虚,哪里就是她亲手雕的了,她能有这手艺?
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饶是这样许宏智还是不服气,就嚷着要见掌柜,也要相同的木牌。
贺韶光这会恰好出来了,就听见这一句,只好抱歉冲他一笑:“不好意思,这位监生,木牌仅此一枚。若是要的人多了,我也不好厚此薄彼不是?那还有谁愿意等位呢?”
围观的人都觉得贺韶光说的在理,对啊,薛然一个人就够了,要是多来几个,都不必排队了,谁还愿意等?
围观群众纷纷附和,本来他们也就在劝许宏智,只是他听不进去。
没想到掌柜的是这么年轻的小娘子,许宏智算是这里面年长的了,如今有十四岁,也不好意思冲着娇滴滴的贺韶光嚷叫。
红了脸,声音略消下去:“那也不该这般理直气壮的,乔监生可是太后娘娘的侄子呢,你们谁得罪得起?”
白子开又站了出来,他右手带一枚扳指,此刻摩梭着,薛然就知道他又要挖坑了。
这是他挖坑前的习惯动作。
就听见白子开略带痛心的声音响起:“大家同沐圣恩,一同入国子监学习,念的是众生平等。
许监生这般把他人身份挂在嘴边,只是为了替自己寻求便利,这将太后娘娘置于何地?又将乔监生置于何地?”
这般深明大义的言辞涤荡了每一位旁观者的心灵,太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