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荀邵出现后,他无法忽视听到木竹死亡后的窃喜,他认为除了自己谁也配不上颜旭之,更何况还听到颜旭之同样是玄阳之体,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体质,从来就不普通,怎能和那般普通的人相匹配。
可现在颜旭之却真的为那个学徒在伤心?
甚至因他口不择言而生出杀意?
为什么?
那个学徒有什么好?!
慕容煜的骄傲不允许他躲开目光,他的衣襟被颜旭之一把抓住,瞬间拉近与颜旭之的距离,他无措地凝视近在咫尺的容颜,听颜旭之冷声道:“别让我再从你嘴里听到任何轻蔑他的话。”
这是迁怒。
颜旭之清楚这是无力拯救木竹,又让杀荀邵逃跑之后的迁怒,可他控制不住。
他奋力推开愣怔的慕容煜,捡起溅满了血迹的剑鞘,归剑入鞘,用衣袖擦干净血迹收入储物簪,然后提高音量,对其余人说道:“杀荀邵或许还在附近,我们一起找找。”转头又对尉迟逍道:“我真气所剩无几,让我坐你的剑上。”
见尉迟逍满脸忧心,颜旭之难得安慰道:“放心,回去后我很快就能恢复。”
尉迟逍马上将剑变长变宽,让颜旭之盘腿坐在上面。
拥有玄阳之体的人如果受了不算重的内伤,配合丹药可以慢慢修复丹田,至于流失殆尽的真气,靠打坐调息能比普通练武之人更快恢复。
虽然颜旭之现在仍是绝顶后期,但因为丹田空空,其实就是个脆皮。
之后他们在整座山林搜寻,却遍寻不着杀荀邵的踪迹,直到日落西山,终于放弃,只能不甘心地承认杀荀邵逃走了。
颜旭之全程沉默,待天色暗下来,道:“回巽风观,回禀今日之事。”
从杀荀邵逃离开始,包括回程路上,先前用传音来诋毁颜旭之的他派弟子都一直很安静。
颜旭之闭着眼,往常一秒入定,这次却屡屡失败。
路人甲可以拥有主角掉下悬崖的不死定律吗?
颜旭之希望木竹拥有,可又知道希望渺茫。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在得知自己成了个被人觊觎的玄阴之体他未曾难过;得知利用无垢玄功转换体质,却要多次体验抽筋扒皮之痛时他未曾后悔;为保护自身,十年苦修得来如今绝顶实力,他只觉一切都值得……
他认为强大便能够在世界立足,便尽心尽力指点木竹,看着木竹修行迅,打心底里高兴,却没有考虑过在江湖不是最强,就可能遭遇危险。
他第一次经历难过、后悔,认为一切不值得,当初就不应该指点木竹。
蔡续说的对,要是木竹就只是一个酿酒学徒,就不需要体验江湖凶险。
恍惚间,木竹和他相处时一幕幕在脑海闪现。
木竹说过的话,时常佯装乖巧的样子,一夜荒唐后两人微妙的关系,天山寻找雪莲时被紧握的手,被冷淡应对强装有说有笑的神情,休息时经常盯着他的目光,送他那块玉佩时眼里的万语千言……
忽然,一切昭然若揭。
颜旭之终于恍然大悟。
他自诩活了两辈子,未穿书前也遇过对他献殷情的男女,明明见惯了男女眼里、动作里的欲语还休,可当这一切生在木竹身上时,只因两次想过这件事,两次都被自己否定,才会认为木竹只将他当做好友。
原来木竹就差说一句“我喜欢你”……
一窍通,窍窍通。
正如木竹送他玉佩那夜,就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颜旭之一直并未去细想,又或者故意不去细想。
气息紊乱,无法静心,一口血从颜旭之嘴里喷出来,染红衣襟。
尉迟逍吓了一跳,不停唤他。
颜旭之抹掉嘴边的血沫,让他别喊了,表示自己没事。
一闭上眼就有各个时候的木竹晃荡,颜旭之索性放弃调息恢复,还有小半个时辰才能到巽风观,他拿出一坛还未揭封的竹叶青喝起来。
入口甜绵微苦,这微苦却好似渗透入心底,余味无穷。
蔡续说木竹酿的酒要差一点,颜旭之却喜欢喝。
可惜只有三坛,太少了。
一向聒噪的尉迟逍沉默许久,几度欲言又止。
颜旭之本就烦躁,看到尉迟逍这样更是心烦意乱,少有的主动开口:“有什么想问的吗?”
尉迟逍本想忍一忍,但小师叔今天变化太大,他抓耳挠腮的好奇,实在憋不住,终于在沉默中爆,询问木竹是何人。
颜旭之早知尉迟逍有此一问,三言两语说了与木竹的相识,漏掉一夜荒唐,只说看对方有眼缘,便指点了对方几个月。
尉迟逍不可置信,有些迟疑,还是从心问道:“小师叔就是为了他才一拖再拖,不肯回巽风观吗?”
当然是因为……因为想要让良心过得去……
这说辞未免自欺欺人。
颜旭之没舍得狂饮手里的竹叶青,而是拿出其他的酒猛灌了很多口,因动作牵扯上身上多处伤口,眉头又皱起来。
严格算来,他和木竹不过四个月交情,谈不上交心,不深不浅罢了,怎么也无法用深情厚谊形容。
起初是因为木竹被他牵连而产生的歉疚,但木竹也说过都是男人当做无事生罢,他却总是忘记这句话,时不时都会想起那一夜……
其实要说牵连,那一夜也非颜旭之自愿,他何尝不是被原主牵连,可他后来和木竹日日相处,除了一开始几日有些尴尬外,后来竟是无比融洽,也是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