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见过那官兵的模样,可知道他姓甚名谁,后来可曾与他对峙?”苏衍问她。
染香无奈的摇了摇头:“那官兵来去都带着衣帽,看不清脸,我也是因为他腰间露出的佩刀才笃定他就是官兵。”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便与夫君成了婚。”一晃两年后,徐率在县衙收泔水时,意外听到县尉正和手下交代事情。他听了一些,都是是围绕‘奇货’的,还说货不够,再去抓着来。当时并未在意,直到后来附近村子突然失踪了好些人,徐率才将此事告知了染香。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染香愈笃定,父亲失踪与县衙脱不了干系!
她想到了去京都告御状,当即变卖了香铺。启程那日,家中突然出现了七八个壮汉,为的正是那个官兵。
“官府的人一直盯着你们,为的就是防止你们去京都告御状?”苏衍问道。
染香点头道:“之后的几年,只要我一动离开凉山的心思,他们就会出现警告,一开始还好,客客气气的,后来干脆动了粗,打伤过几次夫君,之后,我们便不敢再离开凉山半步。我们只是平头百姓,斗不过官府的,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忍气吞声!”
苏衍咬牙切齿地一拳砸在腿上,“区区凉山县,竟然有这种丧尽天良的事生,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做主!”
染香充满期待的看着她:“你们可是京都派来的官员?这次来是不是已经有县令的罪证了?”
西楼有些疑惑:“县令何章暴毙于府中,县衙如今已更换主事,你为何不去告状?”
染香有些绝望:“又不是只县令一人草菅人命,整个县衙上下一气,新任县令怎么可能独善其身,我若再去告状,真的是嫌命长了!”
苏衍提议:“不如这样,你将那官兵的模样特征告诉我,我替你去查!”
“你们真的是京都派来的官员?”
苏衍不知如何回答,若说是官,就得拿出刑部令牌,未免太显眼,若说不是,恐怕染香刚拾起的希望又该碎了。正苦于没有办法时,西楼出言解围道:“此次暗访,身份不便相告。你且放心,你父亲失踪,我们定会追查到底,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导致这案子进展极为缓慢,所以才会登门拜访,希望能收集一些有用的信息。”
染香虽只是小镇上的妇人,却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耳濡目染许多经商之道,多少比常人聪慧些。当即回了屋内,不时便拿出了一张早已泛黄的画像,激动地说:“我怕把这个人的模样忘了,便画了下来,时隔多年,不知他的变化大不大。”
西楼收起画像,又询问了些关于他父亲的特征后,二人便离开了此地。
凉山县衙,县令房内。
已经贴上人皮面具,穿官袍的盛南平拎着画像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此人:“这不就是阿久么!叶县尉的人,不过此人不住在县中,他住在郊外。”
“你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他?”西楼想到染香跟踪他许久,也只能绘下这幅只露出半张脸的画像,盛南平才看一眼,还是太草率了。
盛南平气不打一出来:“就是他!这个阿久很傻,不像叶忠远另一个手下那样会讨好人,经常被骂,所以我记得。不过……”
“不过什么?”
“何县令死的第二天他就不干了,你们找他的话,我可不保证他还在不在家。”
西楼和苏衍互换了个眼神,异口同声道:“马上带我们去!”
三人正欲出门,门却忽然开了,迎面而来的正是县尉叶忠远,以及主簿杨全。为的叶忠远笑脸盈盈地向他三人行礼:“下官拜见陈大人和吴大人,有失远迎,请二位大人赎罪!”
“这是叶县尉和杨主簿,”盛南平也是笑呵呵的说,“长孙大人也不来一封信,下官都没好好准备,仓促之下,连我这两位下属都忘记给大人引见!”
叶忠远又是深深拱了拱手:“是下官唐突了,不知三位大人要出去,还来叨扰,恕罪恕罪!”
你一言我一语,听得西楼想笑,对他摆了摆手说:“叶县尉不必自责,本官来此,虽是长孙大人指派,但是调查的案子不过是些陈年旧案罢了,若不是刑部突然收到状子,我们也不会来此穷乡僻壤,何苦来哉!”
叶忠远侧目与杨全对视,脸上浮现一抹难堪。
“不过……我看你们这儿有趣的地方还是有的,这不正要去逛一逛,顺便探察一下民情,也好回去交差。”西楼回头对盛南平吩咐:“就请盛县令前头带路了。”
“是是是!”盛南平殷勤地小跑到门外,伸开手臂,满脸红润有光泽。心想:这两个狗腿子还想来套话,这不,碰上硬茬了吧!
刚得意着,三人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听得身后杨全的声音传来:“二位大人留步!”话音刚落,杨全已经拦住去路,一脸横肉笑起来,看着瘆人,“二位大人说的正是,凉山穷乡僻壤,奈何我等困在此地不得去那京都繁华看一看,却也曾听过前县令说的一些奇闻逸事。说有一位七善书院的女先生,叫什么……哦,苏衍,此女子的名声可大了!哪怕是在凉山,也有人说起这位女子的经历。二位大人任职于刑部,想必也有所了解,不知这位苏先生长相如何?家世又如何?下官以后若是有机会去京都,可得去好好拜访一下!”
苏衍一直保持沉默,为的就是少说话避免被现破绽,此时有人突然对自己的形象感到好奇,当然不能再装聋作哑了,随即说道:“束幽堂的苏先生自然是女中豪杰,协助刑部屡破奇案,长孙大人对她的褒奖从不吝啬。至于外貌……与这位大人似乎没甚关系吧?”
杨全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大人脾气挺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连连道歉:“是下官肤浅了。”
“七善书院是何等地方,四堂先生又是何等身份,世家子弟一个个的都知道敬重,杨主簿好歹也是地方官员,说话还是得谨慎。就算不是京都书院的先生,哪怕是一名普通女子,你也不该对一位女子的相貌评头论足,咱们容国可是最崇尚礼仪的,还请杨主簿自重!”
杨全被斥责的面红耳赤,不敢再言。盛南平不忘提醒一句:“杨主簿到底是年轻气盛,还得多向叶县尉多学习学习。”
送别三人,杨全终于松了口气,抱怨说:“这看着也不像画上的人,你说,墨大人是不是搞错了,那西楼和苏衍并未来凉山?”
“管他是不是,先盯着再说。”叶忠远用肩膀撞了下杨全,“他们说是来调查旧案,不会是……”
杨全突然满脸惊悚:“失踪?”
叶忠远琢磨了许久,总觉得这两个人在这节骨眼儿上来凉山,就算不是墨大人所说的那两个麻烦人物,也绝非善类。眼下,除了太子……
“不会是太子的人吧?”叶忠远自言自语着,一旁的杨全听见,突然就茅塞顿开,对他说,“一定是太子!你想啊,左卿为什么要背叛墨大人,无非就是站在了太子行列,为主谋事啊!”
叶忠远点头赞同。这件事,恐怕越来越麻烦了。
等苏衍等三人赶到时,阿久正焦急的踱步在堆成小山的行李旁,院子里老老少少有四人,一对老人拉着脸,妇人苦着脸,小的则一脸茫然。看这架势,他是想走却走不了,被这一大家子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