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的语气异常平静,枯槁的脸上写满了倦怠,眸中已没有欲念。
林秋曼不禁有些心疼,“娘子是想与赵大郎和离?”
姜氏回过神儿,“他是一个爱名声的人,不会休妻,更不会与我和离。可是我一刻都忍不下了,只想离开赵家,趁着我还有一口气在的时候。”
林秋曼端起茶碗若有所思。
姜氏道:“我憎恶赵家人,心中有恨,饱受折磨,却无可奈何。二娘有才情,我想委托你替我写一份诉状,让赵大郎放我离开,全了我的颜面。”
林秋曼不解道:“你为赵家付出许多,就甘心为他人作嫁衣?”
“不甘心又能如何,我现在只恨,恨我悔得太晚,倘若早些悟透赵家这个泥潭脱身,指不定还能多熬些日子。”
姜氏把金锭塞进她手里,“倘若二娘助我脱离苦海,我必重金酬谢。”
林秋曼盯着手中的金锭,有些迟疑,“只写一份诉状罢了,这些酬劳委实太多。”
姜氏:“不多,若能让明府判离,便是千金也值得!”
“可是离了赵家,娘子可有傍身之所?”
“有的,能保衣食无忧。”
听了这些,林秋曼不禁有些心动,她前生是干离婚律师的,写诉状是专长。如果真能以一纸诉讼助姜氏脱离苦海,倒也是大功一件。
最终斟酌犹豫了许久,林秋曼在酬金的诱惑下接下了这桩差事,答应替姜氏写诉状。
离开梨园回朱家院的途中,主仆二人坐在马车里,林秋曼嘚瑟地抛出金锭,莲心眼睛都瞧直了,吃惊道:“小娘子好本事!”
林秋曼冲她挤眉溜眼,“往后养你和张妈妈就不怕没有来路了。”
莲心被她逗笑了,好奇问:“那姜娘子找小娘子做什么呀,出手这般阔绰。”
“写诉状,她想与赵大郎和离,让我助她一臂之力脱离苦海。”
听到诉状,莲心脸色变了,嗫嚅道:“小娘子,这是讼棍干的事,倘若让娘子知道了,定会挨骂的。”
“瞒着不就得了?”
莲心还是觉得不妥,林秋曼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好不容易脱离作妾的窘境,你可莫要拖我后腿。”
被她警告,莲心不敢吭声。
回到朱家院后,林秋曼开始琢磨怎么写姜氏的和离诉状。
她其实有一种错觉,姜氏并不是真的想要和离,毕竟为赵家倾尽半生心血,却换来仃孑然一身,是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思来想去,林秋曼决定在诉状上留些余地。
二人再次见面已经是四天后了,她们跟上回一样在梨园的冬字号房间聚头,莲心和吴氏则在隔壁等候差遣。
今天姜氏穿得要年轻些,甚至还擦了脂粉遮掩气色,她的心情似乎不错,温和道:“二娘把诉状带来了吗?”
林秋曼:“带来了。”
宣纸在桌面上铺开,上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迹,工整地写着:
氏年四十九,成婚三十五载,半生操劳无子,疲于妻妾相争,自请下堂全吾颜面。
寥寥数笔道尽了姜氏无奈一生。
许是被状纸触动了什么,姜氏的身子微微晃了晃,有些站不住。
林秋曼连忙扶住她,她神情恍惚道:“二娘真是刀笔锋利,寥寥数笔直戳我心,哪怕是一字千金也算值当。”
林秋曼叹道:“娘子对赵大郎还有情,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