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心慌意乱,转身便要出门,被嘉芙拦住,摇头道:“娘,当日长公子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如今过去了这么久,指不定人家早改了主意。这事不要牵扯裴家,免得拖人下水。我也没怕。话都说了,再看吧。我不过是不愿嫁他儿子而已,难不成他会要了我的脑袋?”
孟氏望着女儿,见她神色平静,愣住了,当夜辗转无眠,第二天,宫里又来了人,这回除了昨天来的那个崔银水,还有一个中年太监,面相和善,孟氏听的他是今上跟前的大太监,姓李,急忙恭敬见礼,见他态度颇为和气,似乎并不是来找茬的,才稍稍定下神。
李元贵让孟氏叫来嘉芙,屏退了人,只剩她一个,打量了她片刻,道:“我干儿子把你的事都跟我讲了,我怕你不懂事,先没禀上去,自己过来问问你。你是怎么回事?如此胆大包天!这样的好事,多少人求都求不来!你竟敢悖逆?”语气不轻也不重,辨不出喜怒。
嘉芙知道萧列跟前的这个大太监,性情算是正直的,并非佞恶之人,定了定神,道:“多谢李公公的体恤,民女万分感激。皇上圣旨之中,半句没提为何要赐下如此一个天大的恩待,民女自己想来想去,想起了一件事。从前有一回,泉州来了锦衣卫,封锁全城,到处抓人,我家闯入一个贵人,最后我被那人带上马车,掩护他出了城。当时情况,凶险万分,我至今想起,依然历历在目。民女斗胆,猜测当日那位贵人,或许就是如今的世子。”
李元贵不语。
嘉芙朝他跪了下去:“李公公,先前皇上锄奸之时,我在泉州也有听闻,说皇上大军沿途所过,对百姓秋毫无犯,爱民如子,天下人人称颂,民女极是敬仰。民女昨日对崔公公也说了,自知鄙陋,万万不敢玷辱皇家,皇上若是为了当年那事,才对我甄家赐下厚恩的话,求李公公,可否代民女转话,恳请皇上另赐恩典?”
嘉芙说完,以额触地,久跪不起。
李元贵注视着嘉芙,目色里渐渐露出一丝诧异,沉吟了片刻,道:“罢了,原先我还以为你不懂事乱说话,这才过来看一眼,瞧着你是知道的,既如此,回去了给你说一声,至于成不成,就看皇上意思了。”
……
李元贵回宫,萧列依旧忙碌,到了晚上,稍息之时,终于想了起来,问道:“甄家那个女孩儿,你可替朕去瞧了?虽说甄家当日对胤棠有救护之功,但既立为侧妃,人材也是要略过得去的。”
李元贵便道:“启禀皇上,甄家女儿人材无碍,只是有一桩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萧列翻着手中折子:“讲。”
李元贵道:“奴婢去见那女孩儿,听她说了一番话,奴婢学给皇上听。”说着便把嘉芙道给他的那话,一字不漏地复述而来出来。
萧列起先还在翻着折子,渐渐停了下来,面露微微不快,哼了声:“这么说,她不乐意朕的这个安排?”
李元贵道:“奴婢不知,这才把话都转到皇上面前。皇上英明,瞧着办便是。一个商户家的女孩儿而已,能有多少见识?”
萧列沉吟了片刻,淡淡道:“罢了,她不愿,难为还要给我戴高帽,朕也不好勉强,明日你再走一趟,另赐些东西,把人打发回去吧。”
李元贵笑道:“皇上英明。奴婢知晓了。”
“皇上!”
殿口忽然传来一道女子声音,李元贵抬头,见周王妃一身华丽宫装,款款而来,身后一个宫女,手中端着吃食,便露出笑脸,迎了上去,叫了声“王妃”。
周王妃到了萧列身畔,站定,看了眼李元贵。李元贵急忙退了出去。那宫女将碗盏放下,也低头离去。
跟前无人了,周王妃柔声道:“皇上,昨夜你没回寝宫,我听胤棠说,你批阅折子到了天明,我不放心,过来瞧瞧你,你先歇歇,用些吃的可好?”说着到他身后,为他慢慢揉肩。
萧列笑道:“劳你挂心了。新朝甫定,事情难免多了些。等忙过这段时日,朕便会空。你先回寝宫吧,迟些,今日折子看完,朕便回去。”
周王妃慢慢吐出一口气,收了手,笑道:“那我先回了。皇上你也不可太过操劳。”
萧列含笑点头,目送她身影渐渐离开,低头之时,周王妃忽然又停住脚步,转身道:“皇上,非我故意偷听,而是方才恰好来到殿前,无意听了几句。那个甄家女儿,实在有些不识抬举,仗着当日送胤棠出了趟城,竟这样不把皇上你放在眼里!皇上怎还纵着她?”
萧列抬头,瞥了她一眼,淡淡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
周王妃道:“她这是抗旨不遵!不必立她做我儿子侧妃了,她不做,多的是人想做。投她到浣衣局里,过几天再看看,我不信她还敢如此胆大包天目中无人。”
萧列皱了皱眉:“罢了,民间之女,不懂规矩,何必和她计较。此事就这样了,你下去吧。”
“皇上!”
周王妃还待开口,李元贵匆匆进来,躬身道:“皇上,卫国公府裴老夫人来了,求见皇上。”
萧列一愣,道:“老夫人人在哪里?”
“还在华阳宫门口等着。”
萧列立刻投笔,站了起来:“快,将她老人家迎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