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有急事,我帮你去问问冯妈!”
老张匆匆进去,一会儿,冯妈跑了出来,笑容满面,说:“我听老闫说,小少爷晚上应该是去大世界了,崔府的大公子过生日,早几天前,就再三地请了。孟小姐吃晚饭了吗?进来吃饭吧!”
孟兰亭说自己吃过了,婉拒,又问:“冯妈你知道他大概几点回吗?”
“这就难说了。玩起来,说不定晚上不回也有可能的。孟小姐你要是有急事,就跟我说,小少爷一回来,我就帮你转告。”
冯妈说得应该没错,那种地方,玩起来通宵也是正常。
“孟小姐,好久没见你了,听说你回了老家?你找小少爷什么事啊?你先进来坐吧。”
孟兰亭压下心中的焦虑,摇头,向冯妈道谢,离开了冯公馆。
人已到了上海,她只觉自己一刻也无法再等待,恨不得立刻见到那个此刻还身陷囹圄的人。
他到底是不是自己失踪了长达两年的弟弟?
如果是的话,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样了?
她不过略微迟疑了下,就又叫了辆黄包车,让车夫送自己去大世界。
十里洋场,灯红酒绿。夜的上海,仿佛一个装饰华美、佩戴面纱的迷离美人,吸引着无数的人,向她一头扎了进去,醉生梦死,沉沉浮浮。
这个时间点,正是大世界里最热闹的时分。这座五层楼的西式建筑里,囊括了酒吧、弹子房、赌场,以及舞厅等种种时下最受欢迎的各种娱乐项目。隔着一条街,就能看到那个高高耸立于夜空中的被跳跃的彩色霓虹灯打出名字的巨大招牌。
孟兰亭从黄包车里下来,朝着大世界走去。还没走到门前,听到一阵喧嚣而欢快的舞曲从大门里传了出来,直扑人耳。
玻璃门里,灯火璀璨,人头攒动,隐隐可以看到大厅的中央,那个用彩色玻璃装饰的巨大穹顶下的舞台上,一排穿着火红舞裙的的白肤金发女郎,伴着舞曲,踢动雪白长腿,正在跳着勾人魂魄的火辣舞蹈。
孟兰亭停在门口,用英语向那个印度门童问冯恪之。
对方打量了她一眼,不吭声。
孟兰亭说:“我找冯先生有急事。麻烦你帮我传个话进去就行。”
她递过去一些钱。
对方收了,这才说:“冯先生大约半个小时前,和一群朋友已经离开了。”
他自然不知道冯恪之又去了哪里。
接连三次的扑空。
又饿又累。
孟兰亭压下那仿佛海浪一般朝自己打来的失望之情,再次转身离开。
她在附近路边的一个摊子上随意买了个饼充饥,决定还是回冯公馆,在那里等着冯恪之回来。
她回到那座房子的附近,没有再按门铃,坐在对面马路那棵梧桐树的暗影下,开始了等待。
初熟的梧桐子,不断地簌簌下落,落满了她的裙和脚边的砖地缝隙。
她从晚上九点,一直等到了深夜。
大约十二点多,终于,马路尽头的拐角处,出现了两道汽车头等的雪白光柱。
一辆汽车开了回来,停在公馆的门前,按了声喇叭。
冯恪之回了!
看到他坐在车里的那张侧脸在视线里一闪而过,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孟兰亭的眼眶忽然热了。
心底,陡然涌出了一种激动,却又夹杂了几分胆怯以及羞惭不安般的复杂情绪。
她飞快地擦了下眼睛,逼退眼底的那阵泪意,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大门快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