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查夜的医生带着护士走了进来,替病人换药。
孟兰亭擦去眼泪,向医生致谢,问弟弟的病情,得知他虽然还没醒来,但病情比刚送进来时,已经稳定了不少,这两天随时就能苏醒,再慢慢治些时日就能痊愈。
孟兰亭彻底地放下了心,再三感谢,送走了医生,她就坐在病床边上,握着孟若渝的一只手,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看守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弟弟,心里充满了感恩之情。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盐水挂完了,孟兰亭拔掉针头,就这样病床前继续守着,守了一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趴在床沿上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感到边上仿佛有什么动了一下,本能般地立刻睁开眼睛,看见自己竟然卧在了病床上,身上盖着被子。
“若渝!”
孟兰亭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一下坐了起来。
“姐!”
一声沙哑的,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立刻在耳畔响了起来。
孟兰亭转头,看见弟弟握着自己的手,人就坐在昨晚自己坐过的那张椅子上,正在看着自己。
他的脸色还是十分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好,脸上带着笑容,双眼欣喜,目光亮晶晶的,仿佛眼底藏了两颗夜空里的小星星,和孟兰亭记忆里的弟弟小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孟兰亭定定地看着冲自己笑的弟弟,没有反应。
“姐,我好多了,你别担心——”
孟兰亭依然没有做声。
孟若渝目光里的欣色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掺杂了愧疚的,小心翼翼的神色。就仿佛他小时候做错事,被孟兰亭抓住时的那种反应。
“姐——对不起,我知道你和娘一定在为我担心……我的病没事了,你别替我担心了……”
“娘她现在还在家里吗?身体怎么样了……”
他迟疑了下,仿佛鼓起勇气,小声地问。
“啪”的一声。
孟兰亭抽回自己那只弟弟握住的手,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这一记耳光,她用尽了手上全部的气力。
孟若渝的一侧面颊上,留下了几道红色的指印,人因为虚弱,也被她打得歪了过去,一下扑到了床沿之上。
从小到大,姐弟感情亲笃,这是第一次,孟兰亭动手打了自己的弟弟,还是这么重的手。
孟若渝慢慢地直起身体。
“姐,我知道,我辜负了你和娘的期望,我对不起你们。你打我是应该的。姐你要是不解气,你只管再打……”
他抓住了姐姐的手,让她再打自己。
孟兰亭的眼眶红了。
她抬起手,可是这一次,胳膊却又无力地垂了下来。
“若渝,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娘。”
“去年她生了病,那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了和你的联系。我怕娘担心,瞒她说你还在学校,学业很忙。娘怕你担心,说不要告诉你,说自己的病会好起来的……”
她潸然泪下。
“最后她的病没好,临走之前,对你念念不忘。她不知道,她的儿子,人已经不见了。”
孟若渝一动不动,宛若石化,良久,突然跪在地上,磕头,失声痛哭。
孟兰亭坐在床沿上,看着弟弟不住地磕头流泪,拭泪,从床上爬了下去,扶住他。
“娘已经走了。我刚才打的那一巴掌,是替她打的。你活着就好,娘气过了,她会原谅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