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陛下,我便是怕您这般想。”
我被他说笑了,凝视着他,“你十四岁那年,说喜欢武学,朕便给你请了天下最好的武学师父,可还记得?”
晏修俯首“永志不忘。”
“那你既有此志,何不早说?”我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我轻松道“起先我还担心你不惯边关苦寒,没让你去边关历练,没成想你倒是早有此心。”
他苦笑了一下,努了努嘴,只唤了一声陛下。
我又接着说“你也是时候去见见战场,真刀实枪地干上两年。”
晏修没有说话。
我转身望向窗外,天色渐暗,边关的风雪似乎吹到了汴京,冷的人总要拢一层狐裘。
我回过头“去吧,别有顾忌。”
“陛下,”半晌晏修终于出声,沉声道,“徐建元戎马半生,武功盖世,但他当年唯一一次失利,正是前朝未灭,在和突厥交锋的时候。如今若是我能够破其锋芒,击败突厥,生擒突厥王,那么我便也有了与徐建元一战的实力。”
我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他顿了一顿,眼神变得柔和,“我唯一担心的是,若我领军在外,朝中无人辅佐陛下,只怕您会无依无靠,难以安睡。”
我踢他一脚,笑骂“扯淡。”
离别在馀照
晏修也低低笑了:“陛下,臣答应过您,必会抓住徐建元,献予陛下,只是”
“晏修,”我打断他,“朕并非一人独行,况且,有猛将守关,使孤得以胸怀壮志,心有戚戚焉。”
我知道晏修于武学的造诣,若论排兵布阵,朝中无人能比得上他,这人即使在汴京纸上谈兵,也能运筹帷幄,远隔千里之外,破了敌方的阵营。
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了。
晏修出征边关,去替朕守着朕的江山。
三日后我便封晏修为建武将军,前往边关镇守一方,平定突厥之乱。
只是晏修走后,我又得失眠了。
晏修走后的第一天,我拉上同为孤家寡人的皇后,陪我同游御花园,还让言官极尽渲染记载帝后如何琴瑟和谐。
皇后体胖,走上几步便气喘吁吁,偏偏还要在言官面前做上一副小鸟依人的亲昵姿态来。
我看着眼疼,见也演的也差不多了,便挥挥手让周围人退了下去。
阮阳君眼瞅着四周没人了,便一屁股坐了下去,压死了我好多株名花。
此时晨光柔和铺洒,分明是个花蕊吐露珠玑,绽放霓裳的所在,碧叶婆娑,花香袅袅,如一幅活脱脱的江南水墨画。
只是如此好景,我却头一次感觉到诗意滞涩,如鲠在喉。
我望着阮阳君那副大大咧咧又气喘的模样,不免有些无奈。
“地上寒凉,你当心点。”
阮阳君却抬头看了看我,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似乎带了几分调侃:“行了陛下,您可别端着了,坐吧。”
我沉默片刻,还是揪了一把树枝垫在地上,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或许你说得对。”我叹了口气,朝后倒去靠在满地的花里,任由那些被压弯的花枝冤枉的含恨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