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训不提供住宿,谢星榆推着行李在路边花坛坐下,查询离棋院最近的酒店常住大概要花费多少,或者找个短租房。
正想着,两声喇叭声突兀响起,谢星榆抬头,看见裴其臻摇下车窗正向他招手。
他没穿西装,简单的掰手腕运动套装,头发盖住额头,银框眼镜架在鼻梁上,看起来年轻又活力,与之前判若两人。
谢星榆眼睛眯起,看他朝自己走过来,在裴其臻伸手准备接行李时,快速躲过。
他没有告诉裴其臻自己来嘉水,那裴其臻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的呢?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谢星榆面露怀疑,“谁告诉你的?”
怎么就有这么巧合的事。
“当然是你老师跟我讲的,你要来这里集训,我本来是想接你去吃饭的。”裴其臻停顿了一秒,随即又恢复如初,“还没有住的地方吧,要不要去我家住,家里有空房间,离棋室也近。”
真是想睡觉有人递枕头,谢星榆正在为住处发愁,但直接住到裴其臻家,会不会有点越界了,而且,这不又欠了裴其臻一个人情了吗。
“你是不是在想,这样就又欠我一个人情没办法还,可是朋友之间,不是这样算的,你来我的地方却找不到住处,来也不跟我说一声,真把我当朋友吗?”裴其臻叹气,做出受伤的神色,低下头喃喃道,“难道你说的原谅,是在骗我。”
夜晚缤纷的灯光映照在裴其臻脸上,他低着头,碎发打下的阴影掩盖住眉目,分不清神色,但看起来很是委屈,好像谢星榆不答应,就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不是啊,他记得裴其臻不这样啊,谁把他夺舍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星榆上前一步,有些无措地开口解释,“我只是……我不太习惯住在别人家。”
被裴其臻猜中顾虑,谢星榆只能找别的借口,他越发觉得裴其臻变了个人,与从前的形象有很强的割裂感,一时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才是真实的他。
谢星榆抵不过裴其臻的盛情邀请,还是拖着行李箱去了他家,裴其臻带他到房间,房间不算大,但干净整洁。
裴其臻领着谢星榆简单转了一圈,熟悉环境,本想帮着收拾行李,却被一通电话打断,接完电话,谢星榆明显能看出他脸色垮了下来。
“你早点休息,我临时要出差,二十分钟后要到机场。”好不容易把人带到自己家,话还没说两句就要去工作,裴其臻难免有怨气,“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没问题也可以打电话给我。”
“啊?”
没弄懂裴其臻的意思,谢星榆脸上一片空白,裴其臻时间紧,顾不得谢星榆一脸懵,早已经回屋收拾行李,五分钟不到就收拾整齐出来,跟谢星榆挥手告别。
裴其臻出差时间比想象中要长,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结果被洲海横插一脚。
杨河觉得这种体量的项目洲海根本看不上,恐怕是裴士元在裴其臻使绊子,毕竟这个项目前期有商有量,一切都好好的,偏偏在即将签约的前几天出事,他着急上火,嘴上起了好几个大燎泡。
裴其臻在赶去那边公司的路上就已经设想过最坏的结果,他们公司和洲海硬碰硬没有胜算,要做好放弃这个项目的准备。
或许是合作公司忽然良心发现,在裴其臻的努力下,还是给了一个机会,只不过,是要洲海和裴其臻这边一起重新阐述方案,最后合作落在哪一方,由他们决定。
这段时间,裴其臻几乎天天都在加班,偶尔还能在酒店窗外看见日出。
他忙得不可开交,谢星榆也正式进入集训期,说是集训,卸妆油更愿意称之为军训。
每天早上八点准时集合跑步锻炼,上午剩下的时间是研究对手的棋路,必要时还要模拟对局,下午则是相互对局,积分制,一周下来积分最少的要被罚去打扫棋室卫生。
谢星榆体能本就不好,跑完步已经消耗了大半体力,模拟对局还总被抽到,好在胜率不错,不至于累了一周还要打扫棋室。
他忙到没时间关心裴其臻在做什么,每天回家洗完澡倒头就睡,周末也在家里复盘,而这段时间裴其臻也没发任何消息。
裴其臻回来那天,谢星榆刚和吴剑锋讨论完韩国选手的之前的棋,靠在沙发上没过多久就眼皮打架直接睡过去。
等裴其臻推开门,就看到客厅里亮着灯,地毯上摆着棋盘和没来得及收的棋子,谢星榆窝在沙发上睡觉,手里的手机屏幕都还亮着。
裴其臻放轻动作走过去,不忍心打破这宁静一刻,目光描摹谢星榆的脸,从眉目,鼻梁,一直停在嘴唇上。
虽然项目被截胡,但回家看到谢星榆,好像一切也不是那么糟糕。
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喜欢谢星榆了,大概是在辞职之后又去看他。
那次他没露面,只能在外面看电视转播,他看不到棋局,只能看到小框里谢星榆漂亮的侧脸。
他记得那一场他赢得很漂亮,记得他出来时舒展的眉眼,身边所有人都在为他高兴欢呼,谢星榆在队友的簇拥下,捧着奖杯被高高举起,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旺盛的生命力从身上喷薄而出。
这是他的荣誉时刻,没有任何人的干涉,这一场的冠军来得干干净净堂堂正正。
裴其臻从来没有那一刻拥有如此强烈的希望谢星榆身边是他不是别人,感情的确定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以往摇摆不定的心此刻安定。
他开始后悔之前的自以为是,不该让谢星榆成为孤独的艺术品,而应该让全世界都看见他的华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