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谢星榆没有看到裴其臻眼底闪过的受伤。
“这么晚了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训练吗?”裴其臻收回手,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像以往很多次那样关心谢星榆。
谢星榆不说话,站在两步之外的位置看着他,似是在分辨这句话,到底是关心还是别有目的,可他看不出所以然。
没等到谢星榆的答复,裴其臻像以前一样想靠近询问,可他向前一步,谢星榆就退后一步,直到退无可退,谢星榆直接坐到床上。
“够了,别再过来了。”谢星榆紧急叫停。
房间内安静得能听见彼此心跳,昏暗的灯光让气氛更显压抑。
“我妈都跟你说了?”裴其臻索性也不再装作无事发生。
反正迟早有这一遭。
“没有,什么也没说。”
一定是他想多了,又或是裴其臻妈妈想太多。
“但你猜到了不是吗?”轻笑声在房间里荡漾开,“谢星榆,我喜欢你。”
他本以为这句话会在一个浪漫的氛围里讲出来,或许是在谢星榆夺冠的时候,又或是在他拿下一个项目后,总归不是在这个时候,但方伊珞赶鸭子上架,就算不想说,也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别开玩笑了,裴其臻,别开这种玩笑。”谢星榆提高音量,好像这样就能当刚刚那句话不存在。
这太突然了,身边朝夕相处的朋友,其实不是朋友,自始至终对方想的都是当你男朋友,他心理建设还没有强化到能完全消化这件事。
“如果我妈今天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我想,直到你比赛结束回到榆阳,你也不会知道这件事。”说出来的裴其臻反而轻松很多,“我早料到告诉你之后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我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你,我不要求你给我回应,你好好准备比赛吧,把今天的事情忘掉。”
可是说得容易,这种事情怎么可能轻易忘掉。
“为什么会喜欢我,你长得好,家世好,人也好,而我什么都没有,除了下棋,什么也不会,你身边应该不缺喜欢你的人,不应该是我。”
他不够听话,格外固执,不会照顾体察对方的情绪,还总是跟裴其臻吵架,他一点也不好。
“你可是职业棋手,即将代表国家出去比赛,别因为我喜欢你,就把自己放到低位,与其检讨自己有什么值得喜欢,不如问问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你。”谢星榆蹲下来,仰头看着谢星榆,黑亮的眸子里星光点点,“谢星榆,你特别优秀。”
裴其臻抬起手,想拍拍谢星榆的肩膀,安抚他纷乱躁动的思绪,却被偏头躲开,只能无奈地笑,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退出房间。
可这样,谢星榆更睡不着了。
他悄悄打开房门,外面没有亮灯,裴其臻在阳台打电话,隔着玻璃门,听不太清。
“是,我跟他说清楚了。”裴其臻夹着烟,望着漆黑一片的天空,“你不用自责,只是选的这个时间不对。”
谢星榆端着水杯,靠在阳台门边,他的身影,掩藏在黑暗里,裴其臻的话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
“我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影响到他比赛的状态。”
“没事的,我待会儿买最近一班的飞机过去,不会赶不上明天的早会。”
原来裴其臻不是工作结束回来的,而是专程来解释的,所以谢星榆才没看到他的行李箱,所以刚刚裴其臻的声音有些哑。
“不论他是否接受我,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怪他,只会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谢星榆握紧手里的杯子,眼神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概是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谢星榆感觉到房门被打开,他闭着眼睛装睡,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动作轻柔地撩开碎发,温热的触感在额头转瞬即逝,他知道那是什么。
“我走了,好好休息。”裴其臻的声音在谢星榆耳边,像催眠曲。
听到房门被关上的声音,谢星榆才敢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他抬手拂过裴其臻刚刚触碰的位置,只觉得耳根发热。
真的一点都不喜欢吗?
也未必吧。
以退为进
仔细想想,对于裴其臻的表白,谢星榆并没有觉得恶心厌烦,他只是觉得不应该。
决定从嘉水离开,是因为他很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与裴其臻不是一个阶层的人,而自己依赖他太多,活在他的荫蔽之下而不自知,跳脱出第一视角,谢星榆才发现,他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多共同话题。
这样的两个人能成为朋友已经是极小的概率,更何况是产生爱情。
喜欢这种情绪当然可以出现在裴其臻身上,但一定不是对他。
可是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重逢之后,谢星榆能感觉到裴其臻很明显的变化,他们之间似乎因为一年多的分离而变得更加亲密,比起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裴其臻甚至学会了用示弱来达到目的,或者打断谢星榆即将说出口的拒绝的话。
之前没有细想,只感觉不太对,如今这些不同寻常好像都有了解释,如果一开始就抱着喜欢的心态,那他们重逢后的任何行为都可以看作是追求的手段。
那他对裴其臻有没有一点喜欢呢?
谢星榆单手撑头,手里拿着棋子发呆。
说没影响是假的,说出这种话,他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和裴其臻扮演朋友的戏码。
吴剑锋和其他几位棋坛前辈恰好来棋室看望,他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发呆的谢星榆,吴剑锋悄悄靠近,一掌拍在他肩上,眼看着谢星榆被吓得跳起来,手上的棋子也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