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队明年有好几场重要比赛,比赛名单已经送上去了,不好更改。”孙铭解释道,“而且你没有正式比赛经验……”
“那为什么要浪费时间组织这场比赛。”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谢星榆几乎是立刻眼眶就红了,“因为你没想过我会赢,今天的对局本来是想让我死心,但没想到的是,我居然赢了,现在你无法收场了。”
棉服下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谢星榆克制着情绪,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控。
“你拿我刺激陈佑,那时候没想过陈佑今天会成为我的手下败将吧。”
他在下棋,却也是棋子。
“你得意什么,我只是太大意了……”陈佑“蹭”地站起来,朝谢星榆走过去,“你以为赢我一次就很了不起吗,不还是个替补位,你连上场比赛的资格都没有。”
“好了,就这样维持现状,谁都别说什么了。”孙铭拍桌子也站起来,“谢星榆,这是棋队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你要服从,除非你想解约。”
谢星榆刚刚真的生出过解约的想法,但他至今没有一场比赛,棋队的工资除去日常开销,根本无法支付高额的违约金,孙铭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所以才能有恃无恐。
心里升起阵阵无力感,他无法与孙铭他们硬刚,因为他的的背后从来都是空无一人,,谢星榆垂下眼眸,只能将一切的愤怒自我消解。
他没钱付违约金。
命运就是这么捉弄世人,在他以为只差一步就能兑现承诺时,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他浑身发冷。
“裴总,可以不去饭局吗?”虽然很任性,但谢星榆实在没什么心情。
“理由?”
“不想去。”
天边下起淅淅沥沥的雨,裴其臻的眉头从头到尾没有舒展过,谢星榆也不看他,只是吸了吸鼻子。
谢星榆的委屈无处发泄,只有在面对裴其臻时才会稍稍露出一点。
“真是任性。”裴其臻叹了口气,语气里却没有责怪,“那你先回去休息,下次再叫你出来。”
裴其臻下意识想拍拍他的肩膀,但手到半空又收回,最后给谢星榆拿了一把雨伞。
车子停在路边,谢星榆道谢,打开车门,消失在雨幕中。
饭局之上推杯换盏,孙铭拉着陈佑来向裴其臻敬酒,他之前就推荐过陈佑,现在就想让陈佑在裴其臻面前刷刷存在感,说不定就能成为洲海力捧的明星棋手。
裴其臻借口酒精过敏,用葡萄汁碰杯,心思却不在饭局上。
“裴总,我能冒昧问一句,谢星榆和您是什么关系,看起来你们很熟悉的样子。”孙铭推着陈佑去给其他人敬酒,自己又折回来问。
刚刚上了裴其臻的车,但又没跟着来包间,还是裴其臻告诉他谢星榆身体不舒服不来饭局,这让孙铭越发好奇两人的关系。
“是不错的朋友。”裴其臻推了推眼镜,换上公式化的微笑,装着葡萄汁的杯子与孙铭的酒杯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后还要劳烦孙总多照顾。”
他虽然答应过谢星榆不会插手对方事业,但只是稍加提点,裴其臻觉得不算违背约定,孙铭也是明白人,应该知道怎么做。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孙铭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水,连连点头。
“我把他当弟弟,可不要让我听说他在棋队受欺负。”裴其臻收起笑容,眼神晦暗不明,复又举起酒杯,“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谢星榆不太想回家,在街上闲逛,雨水打湿裤脚,冷得刺骨,他却毫无察觉,不知不觉就到了养心棋室。
隔着雨幕,墙上的死活棋有些模糊不清,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他留在嘉水的原因之一,那时的他一定没想到,过去大半年,他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如今也成了笑话。
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不该选择继续下围棋,是不是他根本不适合下围棋。
忽然有人拍他的肩膀,谢星榆转头,看见的是只在围棋新闻里见过的面孔,前国手吴剑锋。
“怎么就你一个?”吴剑锋笑眯眯地看着谢星榆,“我上次见你和另一个男娃娃一起来的,今天怎么不见他。”
谢星榆反应过来,吴剑锋说的是叶庭阳,但那都是定段赛时候的事情了,吴剑锋居然还记得。
“他回青阳了。”谢星榆想起,自己好久没有联系过叶庭阳了,也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我留在嘉水,签了棋队。”
“那就是说,你会下棋。”吴剑锋忽然眼睛一亮,“走走走,跟我下两把。”
谢星榆来不及反应,手腕已经被抓住,吴剑锋用容不得他拒绝的方式,强行将谢星榆带进养心棋室。
“我才是初段,我……”我哪有资格跟国手下棋啊?
谢星榆站在养心棋室内,明亮的灯光让他无所适从。
“今天下雨,那几个老东西都放我鸽子,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可不能放跑了。”吴剑锋按着谢星榆坐下,自己坐到对面,“初段怎么了,我们可以下指导棋。”
吴剑锋也是棋瘾上头,顾不得其他,直接抓一把白棋握在手中,然后抬头示意谢星榆赶紧猜棋。
被推到这个地步,谢星榆不下也得下,虽然他现在都没太弄懂自己是怎么如此轻而易举地进入养心棋室,不过,能让吴剑锋陪他下指导棋,也算是意外之喜。
谢星榆抓两颗黑子放在棋盘上,吴剑锋也张开手,他抓了四枚白子,棋盒调换,谢星榆执黑棋落于小目位。
饭局进行到尾声,酒过三巡,全场只有裴其臻还是清醒的,他目送着代驾一个个把人拖走,又打发走严格,独自一人站在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