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对外人提起,那现下对他说了,是已经不将他当成外人了吗?杜安没出声打岔,心头在意的是秋圆圆不经意说出的字眼。
「我暗地里接受的训练是武技和如何……置人于死地,也就是诛杀重大叛族罪行的族人,不好对外人提起的任务当然就是指……诛杀…」
秋圆圆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害怕的情绪,这是她面对再强大的对手时也不曾有过的。
「虽说向来不诛灭族外的人,但近来族长得到消息,有远嫁在外的幽影族妇女被流盗掳去污辱致死,当地的官府收受了贿银,对流盗们的恶行不闻不问,而族长老人家也知道你行程上会路经那些惨事发生的地点,所以这一路上以幽影密使给了我旨令,要我去……要我去……」
反正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秋圆圆索性一口气说到底,「挑了那批流盗居住的贼窟,以及砍下那些贪官污吏的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杜安终于开日出声:「你什么时候要去执行任务?」他不想说出「杀人』这两个字。
「啊?」
秋圆圆暂时忘记了害怕,猛然抬起头看着杜安。
「那些贪官就在我们即将要进的这个城吗?」杜安望着官道前方隐约可见的城门轮廓。
「呃……嗯。」不知为何,她有时候会觉得看来斯文白净的杜安,实在是精明得吓坏人。
杜安转头看看远处云雾环绕的山头,继续问道:「贼窟所在地,就是这几个山头的其中之一?」
秋圆圆不得不点点头。
「三灰和五灰在打瞌睡了,走吧,进城里去找个客栈给他们歇歇。」
杜安看了一眼坐在石头上鼻尖点着胸口的灰仔们,小孩子若是倦了、困了,真是不管人在哪儿。身子呈什么姿态,都是说睡就能睡的。
他走到路旁以布巾背起三灰、抱着五灰,示意其它的孩子该继续上路了。
「我来吧。」秋圆圆认为自己有功夫、气力大,想从杜安手里接过孩子。
杜安瞥了秋圆圆一眼,淡淡的说:「这点力气我还有。」
望着杜安抱着。 背着孩子往前走的背影,秋圆圆心里一阵难喻的酸涩。他该不会是生气了吧?
「脑子里念头别乱转,我没生气。」他头也不回地向后伸出空着的一手,摊开手掌等待秋圆圆。
双手拍拍自己圆圆的脸颊,她绽出微笑跟上去,将手搁进他摊开掌心里。
大灰、二灰、四灰跟在身旁,杜安和秋圆圆两人并肩走了一小段路后,杜安眼视前方,开了口。
「我不说话,是因为我在想些事情。」
「想什么事情?」
秋圆圆一手牵着四灰,一手被杜安牵着,心理觉得这么样走着,让她有种永远都不会走累的感觉。
「想你的武功究竟有多高,能让你们旅长就派你一个小姑娘只身去剿灭一窝的盗匪,潜进官府里去砍狗官的人头。」
呵--这类任务对她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的。
自从小时候她被教她练武的师父折断双手双脚,让骨头重新生长再继续练功后,她就没输过任何一个同是天诛使者的师兄弟了呢。
别小看她了哟!
秋圆圆不好意思向杜安夸耀自己的武技,所以只是低头不语微笑着。
「想你的族长有没有心疼过你只是个花样年华的小姑娘,有没有在你执行任何一次任务的时刻里,为你的安危担忧。」
啊!
阿安,你……你这是在心疼我吗?
紧紧回握住杜安的手,秋圆圆的心里涌起一片感动的热潮。
「想你夜半梦回时,会不会发现自己其实是害怕血腥。很厌恶听见骨骼断裂的声音,而只想过着和一般姑娘一样的日子。」
这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她的鼻子会酸酸涩涩的、眼皮子会热热涨涨的?
秋圆圆的身体起了一种她很陌生的反应。
「想你要如何才能使你的族长答应,让你脱离这种自己不喜欢的处境,和过这种你不喜欢的日子。」
前方的景色蒙上一层薄雾,秋圆圆的双眼第一次有看不清楚的时刻。
「想我厚积实力后要行贩运营生,将瓷器、漆器、木材香料、米、麦等跨海运往番国,再将国外的硫磺。木材、香料、生铁等货物带回中土。猜测你是否也对这种人生感到兴致。」
秋圆圆睁着力人蒙蒙的圆眼。轻轻地点了点头,但她明白与自己并行的杜安并没有瞧见。
「想我们能不能像现在这样永远牵着手……」
交握的两只手,紧得发疼,彼此却没有丝毫松开的意念。
办妥客栈住宿的手续,杜安因为秋圆圆的「路上小心、早点回来」两句话,十分满足的离开客栈,走进城南贩卖诸色杂货的夕市里。
按着申屠老爷子交代该会帐的小摊贩,杜安一一前去查看。
市集里小商小贩的资本微薄,所卖的物品大都是自产自销,有些人一副担子、一辆推车、一只竹篮,便是他们的营生工具。
说是会帐其实太过,因为市集里的商贩多数人并不识字,顶多拥有些银钱算数的能力,所以杜安只是口头上简单的会个帐,再逐一记录在他带出鸩花岛的帐册中。
或是申屠世家的行事手段为各小摊、商行的管事不敢造次,也或是挑选的管事人选秉性忠纯,更或是恰巧没发生在杜安会帐的地点。
一路走来,杜安觉得申屠商帮的规矩甚是严谨,除了某些地方管理不善导致亏损外,讹骗诈假的事端倒是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