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莫名的心慌再次向他袭来,周承诀一时也顾不上什么所谓的礼貌,当即将房门把手拧开。
卧室内整洁干净,床铺平整得就像从没有人睡过。
周承诀下意识垂眸看向和她的微信聊天框,动作利落地往上翻了翻,以为是落了什么她给自己的消息没来得及看,然而并没有。
他当即又回到厨房,看向正在洗菜的阿姨:“阿姨,您早上来的时候碰上岑西了吗?她有没有和您说——”
“没见着啊。”阿姨没等周承诀说完便回了话,“我早上六点出头就到这边了,没看见有旁的人。”
明明只是一时找不到她,这种情况之前也有过很多回,可不知为什么,周承诀总觉得这一次让他心里忍不住慌。
他脸色变了变,给岑西再了几条消息过后,索性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向来淡定的少年少见得开始坐立难安。
江澜衣见状忙起身走过来:“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妈,您来的路上,碰见岑西了吗?”
江澜衣摇摇头,反应了两秒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女人心下一紧,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儿子开口。
岑西大抵还是选择了离开,而且并没有亲自和他说。
周承诀仍旧不断地打着电话,四下帮忙找人的阿姨突然从卧室长廊的方向小跑回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周承诀道:“您卧室那边好像有电话铃声在响。”
周承诀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往那头跑去。
江澜衣掌心捂着半张脸,睨着儿子的背影,眼眶也控制不住开始酸。
她也不知道,两个这么好的孩子,为什么最终还是会走到这个地步。
主卧的小茶几上,那台带着水钻的手机不停地在震动。
周承诀将自己手里的电话挂断,那茶几上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的手机便立刻停下响动。
手机边上放了个简陋的包装袋,里头的东西对于周承诀而言仍旧眼熟得不得了。
她几乎将他送给她的每一样东西都还了回来。
就连那天夜里,他揣在怀中带到小天台上给她的两个热水袋,也一动不动地躺在小茶几上。
包装袋里还有本用来记账的笔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从两人相识到现在,他明里暗里为她花过的每一笔钱。
小到一瓶橙子汽水,两包假借李佳舒之手给她买的卫生棉,每月充值的话费,大到他替她还给林诗琪的两千多块钱和两次去祈留山庄的个人费用。
小笔大笔无一遗漏。
笔记下面压了沓用草稿纸包起来的钱。
她把该还的,能还的,老老实实算了个清清楚楚,一一装进这个简陋的包装袋里,全数奉还。
包括那台唯一能和她取得联系的手机,也一并物归原主。
“哎呀,是不是和小姑娘闹别扭了?”门口传来阿姨的声响,她在陆景苑做了很多年,几乎是看着周承诀长大的,这一年的时间,和岑西也有过不少接触,一眼便认出来那些东西全是她留下的,当即担忧地脱口而出道,“难怪那天见那小姑娘从宅子那匆匆跑出去之后,就没再见她来过了。”
周承诀拿着那笔记本的手都控制不住在抖,闻言回过身,嗓音带着点哑:“什么匆匆跑出去?什么时候?”
“就您在宅子书房那边和先生太太吵起来那回……”阿姨话音不自觉落下,又下意识偏头瞧了眼身旁江澜衣的眼色,不知道这些话自己该不该同他讲。
少年脑内一瞬间闪过那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每一句话。
她听见了。
难怪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那晚,他不着调地叫她给自己减减量,向来严苛的她居然会一口答应。
可他从始至终不是这个意思。
他对她从没讨厌过。
少年放下手中的笔记本,完全不顾及手上还带着伤,几乎是想都没想便出门搭上电梯下了楼。
“阿诀,你冷静一点!”江澜衣也追了出去。
不过几天的光景,至死不鱼的招牌已经被拆下随意丢弃在门头前。
卷帘门降到一半,店内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狼藉。
江澜衣姗姗来迟,微喘着气,饶是提前做了点心理准备,还是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
“西西说,她小姨在别处盘了家店,条件比这儿好得多,她准备跟着小姨一块过去读书生活……”这话江澜衣先前听到时,便是半信半疑,如今目睹眼前一切,这话连她自己都没法相信了,更别说周承诀。
“呀,你们找你家人啊?”边上小卖部的老板娘正好往店外瞧了两眼,见两人杵在门前迟迟不走,随口搭了句腔,“找不到咯,是欠了你家钱吗?这家人的亲戚欠了好多钱,上礼拜给人追到店里来了,喏,弄成这样了,吓人得很,我都不敢探头。”
周承诀沉着脸,试图用手机拨通那招牌上的订餐电话。
然而几个号码均已经变成了空号。
江澜衣忙冲那老板娘点了点头:“大姐,那您知道她们后来去哪了吗?”
“哪能让我们知道啊,躲债的,躲哪去肯定不会往外说,那帮人多可怕啊,把小的那个眼睛都伤了。”中年女人叹着气摇头,“也就她另一个稍微大点的姑娘,高高瘦瘦的那个,胆子是真大,后来还一个人回这楼上住过几晚,你说这乌漆嘛黑的竟然还能住人。”
“不过这两天倒是没见着了。”
周承诀听着手机里不断地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是空号”的机械音,片刻后,忽地挂断电话,从通讯录里翻找出一个号码。
那头不再是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