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上下百十号人,整日摸爬滚打,衣裳被褥脏的破的格外快,光是洗衣缝纫的活儿就够那些女人们干的了。若是再得闲,就缝荷包、打络子,左右年下外头也好卖。
后来莲花索性又请胭脂叫了镖局的木匠来帮衬,领着这些男人们做木工。
这下好了,回头将那些做的桌椅板凳、荷包、鞋面卖出去一算,再加上省出来的开支,除了药膏之外,不光胭脂给的银子都收了回来,竟还略有盈余
等梅朵得意的将账本子交给胭脂看时,她当真是愣了半晌。
莲花正经挺激动,“姑娘,不如再开一家木行吧,左右镖局里孙木匠闲着也是闲着,叫他带几个徒弟,还挺挣钱哩有两个男人跟着孙木匠打了两天下手,不愿意走,哭着喊着要拜他为师哩”
挣钱不易,如果没有一技之长就只能卖苦力,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也得不了几个银子,且也没个保障,说叫人撵了就撵了。万一年纪大了,或是有个病啊痛啊的,立即朝不保夕。可若能跟这个有本事的师父学了木匠的手艺,便是日后自立门户也有指望,故而不愿轻易放手。
胭脂哭笑不得的摆了摆手,“你且叫我缓缓。”
孙木匠此人十分热爱做木工,只是后来入了镖局之后才渐渐搁下了,如今被叫出来做了几天老本行,非但不觉得累,反而越精神了。
他又不是那等敝帚自珍的,除了几样看家本事,并不拦着旁人学,过去这些天因有许多免费劳力打下手,度格外快些,着实做了好些桌椅板凳和柜子。又赶上年末采买,账本子上写说十分好卖,扣掉本钱木料,统共得利九两有余。
这个数字对寻常匠人而言已然十分出色了。
再算上那些女人们做的针线活儿,两边加起来竟也挣了十六七两
本来已经做好大出血准备的胭脂看着平白多出来的一小堆银锭子,就有些懵。
梅朵十分崇敬的看着莲花,“到底是莲花姐姐,果然有谋算,我是断断想不了这么周全的。”
莲花也颇得意,又眉飞色舞的劝道“姑娘,您是个菩萨心肠,却不知人心险恶,许多人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日两日倒罢了,若您一味善待,他们反而要得寸进尺,爬到您头上作威作福呢。反而是这么紧巴巴的收着,既得了利益,又叫他们不敢怠慢。”
胭脂瞅了她一眼,就觉得这姑娘当真不愧是贫民窟里爬出来的,对揣摩人心炉火纯青。哪怕从不主动欺负人,可也断断不会叫旁人欺负到自家人头上。
想也是,她从不记事儿的时候家里就垮了,娘身子又不争气,故而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个小姑娘用自己稚嫩的肩膀勇敢的承担起照顾寡母、拉扯幼弟的重任。
在这个世道,孤儿寡母最容易受欺负,可她却硬是挺了过来,若说一点儿心眼都没有,那是骗人的。
胭脂不讨厌莲花的心机,相反,更多的还是欣赏。
她喜欢有主见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胭脂就笑了,随手从桌上捻了两颗二两上下的银豆子,丢给两个丫头。
“罢了,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们,瞧瞧,眼睛都熬眍了,拿着去给自己买些新衣裳、饰、糕饼果子的,算是过年的红封了。”
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莲花和梅朵都深知胭脂的为人,且又过年,故而也不推辞了,只是欢欢喜喜的谢了恩,美滋滋的琢磨等会儿给自己或家人添置些什么。
“对了,”胭脂又叫莲花,“你将那乙字号的膏子给张掌柜送两瓶过去,告诉她头三日早晚各涂抹一回,干了以温水净面即可。三日后便只夜里涂抹,早起冲洗干净,再涂抹面脂。”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试验,她已经差不多确定了三种药膏的功效。
三种药膏都对先天的功效不大,甲字号对老年斑痕效果显著,乙字号对张掌柜这种突然作的斑痕有奇效,丙字号则更对症于长期风吹日晒所出的斑痕,用后肌肤都明显细腻润泽。
甲字号和丙字号对男女效果差别不大,唯独乙字号,十分贴合女子体质,男子使用的话虽不至于没有效果,可却大打折扣,并不尽如人意,想来就是药方基调的缘故了。
莲花应了,笑道“张掌柜都等急了,这几日一天三遍打人来问,奴婢这就去。”
眼见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掌柜面上的斑痕却没怎么见好,若不是实在抽不出空来,她都想亲自过来做这批试药的人了。
张掌柜不比旁人,莲花亲自去送,结果才刚出门没一会儿就又跑了回来,冲胭脂挤眉弄眼的,“姑娘,大当家来了。”
梅朵也抿嘴儿笑,替赵恒倒了茶,不用吩咐就退去外头守着了。
胭脂就问,“你怎么来了”
赵恒笑笑,四下打量了,见屋子收拾的竟比镖局那间还干净整洁,“你这许多天都不回去,大家都十分挂念,又不好贸然打扰,听王嫂子说今儿得空,便过来瞧瞧。”
镖局和作坊虽然是各自独立的,实际上两边往来的也很多,再加上这几日斑都没了,王嫂子难免回去同众人说道,赵恒自然就知道了。
胭脂又拿了两盘果子出来,见他面色还好,就问伤势如何。
“劳烦姑娘还记挂着,”不知怎的,赵恒这话一出口就有些酸溜溜的,“若年后再问,只怕痂皮都掉干净了。”
胭脂捂着嘴直笑,歪头瞧他,“大当家说的这话我倒不大明白了,怎么好似谁家的醋打翻了似的。”
赵恒无奈又纵容的看着她,忽然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做了个揖,“江老板,后日可就是除夕了,敢问您可有空家去过年”
“呀,竟这样快”胭脂吃了一惊,“我当还早呢”
“哪里还早”赵恒失笑,“等开了春,确实离过年还早。”
这是埋怨她不搭理自己了。
胭脂也有些理亏,只是近来着实忙得很,且又忙着试验药膏子,竟不觉时光飞逝。
不过她马上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理亏,“呸,什么回家,谁跟你回家又不是,又不是两”
又不是两口子
虽然没说完,可赵恒已然猜出未尽之意,眼睛里登时就放出神采。
他隔着桌子拉住胭脂的小手,因手感软嫩细滑,忍不住又多摸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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