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亭听到这里笑了,很温暖的笑容:“我也觉得,你像哥哥。如果我有一个哥哥,有可能是你这样的。”
李止青呼了一口气,胳膊向后撤,撑着地:“我哪样?”
“我想想,”文亭抬头看着很高的天花板,天花板上被从窗外打进来由地板反射的光照的透亮,“嗯——沉稳,有一点凶但心思很细腻,很高,打篮球很厉害。”
完全是根据答案出题嘛。
但李止青还是很开心,其实那一点点累积起来的对文亭特别的心意已经转化成另一种形式存在,或者说从一开始李止青也只是像交到这样一个活泼、漂亮、温暖的朋友。
李止青脑海里很快地回顾他和文亭的相处,很多新鲜的记忆,但最后还是落在那天下午,金灿灿的夕阳里,文亭好奇地走进球场,关切地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李止青笑起来,先是无声地闷闷笑,逐渐开怀。
文亭也莫名奇妙被感染,两个人在阳光里笑了会儿,东倒西歪。
文亭先停下来,看着李止青难得涨红的脸说:“你今天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李止青也停下来,右手握拳咳了一下,眼睛里闪闪的,看着文亭几秒,然后说:
“我要去别的地方读书了。”
空中的微小颗粒似乎也静止了。
文亭的表情一下凝固,半响,说道:“好突然啊。”
李止青笑了,也说:“是啊,好突然啊。”
“去哪里呢?”
“我不知道。”
“黄西他们知道吗?”
“还不知道。”李止青摇摇头,他也在想该怎么告诉黄西呢,好苦恼。
“什么时候?”文亭感到不真实,就像橘色的落日那样不真实,他才和李止青认识短短几个月,就要戛然而止了。
“不知道,年前吧。”李止青第一次这么迷茫,又半响没说话,然后难得带点孩子气,“要是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那样会更难受的,就像你不忍心先告诉黄西那样。”文亭看着他,李止青说自己不知道,好像是真的不知道,无知到无奈,但必须服从。
文亭从来没问过李止青家里的情况,也不知道黄西的,大家只是一个班的同学,很有缘分,很合得来,便处得很好,真要出了学校,彼此间的联系是十分微弱的,尤其是自己这个后来者。
李止青没有反驳文亭的话,黄西和文亭是很不同的。他认识黄西快三年,就一起玩了快三年,尽管他很少表达,但黄西好像一直可以接收到自己无言的情感表达。他们无疑是兄弟。
“他会理解我的。”
李止青移开眼神,看着最远处,喉咙滚动,好像是吞下一点苦涩。
他说:“有时候你只是活得好好的,没有犯任何错,却已经接近快乐和自由的尾声。”
离别和变故不会等待我们做决定。
文亭眨了眨眼,他知道李止青一定藏着很多情绪,这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更强的悲伤。
就这么又安静了,直到一段时间后。
“我们来了!”一群男孩从场馆门口进来,大嗓门吵吵嚷嚷。
文亭收起表情,站起来开始热身。
李止青也站起身,他看这个球场,这些伙伴,静静地,然后笑着加入队伍。
这一场球赛打得畅快,黄西报了仇,把老四盖了帽,王获没再误伤文亭,李止青依旧是可靠的控球后卫,李琢在一旁坐着安静看球。
一场球从午后打到夕阳西下,惯例是大家一起吃饭,黄西在收集众意。
文亭看了李止青一眼,李止青站在黄西身后平静地看着他。
文亭感到酸涩,摆摆手,扯起微笑说:“今天家里有事,我就先回去了。”
“行,下次一块儿。”
“那我们走了嗷!”黄西和文亭打招呼,两拨人要向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文亭边倒退边挥手,余晖中,一群青春洋溢的少年在后退,退到地平线以下,退到剧场的帷幕后。
文亭好像是一个闯入的人,他闯进一扎很好的友情,作为闯入者他没有感到不开心,他享受地和他们共舞,尝过真挚的情谊。现在就要离开,他不强留,只是心中默念几句珍重的谢谢。像是一只手插入一条河流,感受过其中的柔软与清凉,抽出手时,只留一点湿润的痕迹,随着水分蒸发,只有当初被熨帖过的心灵留有触感的回忆。
文亭回到家天已经擦黑。一进门,他看见江凌坐在餐桌边,桌上饭菜齐全,鲜汤的热气升腾。江凌抬头对文亭微微笑着:“你回来了。”
这一天晚上,文亭在江凌房间里游戏到深夜,最后是两人共枕而眠。
这是本市的第二场雪,不大的雪花片从灰色的天空中掉下来,中间掺着冰碴子,落到人衣领里叫人一阵畏缩。
不景气的天气令人无可奈何,就如生活中倒霉的一件两件事。
高三二班的门窗紧闭,讲台上老师面色凝重,气氛一片向坏。
“我一直没和你们说,今天我把门关起来,好好聊聊。你们到底怎么了?”班主任难得这样严肃。
“我知道大家家里都有钱,不准备靠高考吃饭,但是考试一次比一次差,自己心里过得去吗?”班主任何安自己家里背景也硬,但她总觉着人得把事情做好,不管是考试还是生活,花了时间就要拿成绩,半吊子算怎么回事。
“这次考试,班里几个同学掉的严重,怎么了?谈恋爱了?”何安一眼扫过去,皮薄的几个女生已经把头低下去了,“何况,你们并不都打算出国吧,不管你们在不在乎大学,你要想想你想在哪种学校呆四年,和什么样的人呆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