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亭现在卸下对江凌的执念,有条不紊地签和一家制药公司签了工作,已经充分准备答辩,就要完全脱离学生时代。
想着这些事,文亭收拾好在实验室最后留下的一点私人物品,正打算将装着杂物的箱子抬起来离开,口袋里的电话震动起来。于是文亭把箱子又放回桌子上,擦了擦手,从裤子右边口袋拿出手机。
“嗯哼?”文亭走到实验室洗手的地方,开了小小水流冲洗方才被箱子蹭脏的一根手指,同时对应电话那头的蒋钰。
“今天周五,我想着你应该要回家,给君君买了点东西,你给带回去。”蒋钰语气舒缓,可以从中听出些许她温和体贴的个性。
“他穿不完。”文亭笑了,蒋钰很喜欢给文君买小衣服,向歌每次都要打趣一嘴。
“不是衣服,今天上班路过一家店,买了点可爱的玩具。”蒋钰和文亭签了同一家公司,不过蒋钰是很早就找了实习,等着毕业转正了。
“你给他买这么多可爱的东西,要是我弟也弯了,我少不了找你算账。”文亭洗完手走到左边毛巾架,用毛巾擦了擦,看见窗外的晚霞,热风从打开的前门吹进来,“我今天不回去,改天再说。”
“好,那我先去忙了。”蒋钰挂了电话。
文亭将手机放进口袋,走到窗户旁,确认每个窗户都关紧了,拿了车钥匙抱起箱子出门,用胳膊把实验室的门抵上。
停车场离实验楼还有些距离,这一段路让文亭开始冒汗,天太热了,这个夏天来势汹汹。文亭加快脚步,将箱子放进后备箱,利索地回到车上,喝了几口水,文亭驾车向自己的公寓。
毫不意外现在是晚高峰,哪怕是a大北校区在t市新区也难逃晚高峰的恼人的行车节奏,何况文亭现在是要去市中心。文亭开车很规矩,双手扶在驾驶盘两侧,手指随车载音乐轻轻敲打,双眼目视前方,不远处是一个五十秒的红灯。
在这个空挡文亭想到今天是五月二十八日。二十八号的话,是有一个什么说法来着?哦,是八月二十八日,江凌的“复活日”。
文亭想到这里笑了,抬手撩了一把挂在车上的平安福,这东西本来是求来给江凌的,之后文亭想着没什么用处,扔了也白费他爬一趟山,便留在车里做个装饰。
按天理说,明年的八月二十八号文亭要是去那家蛋糕店就能见到江凌。
笑死了,文亭觉得当时自己真的蠢死,居然会信,蠢得天真。
这么想着,五十秒的红灯已经要结束,前车开始蓄力,文亭收回思绪发动车子跟上,骂了一句:“短命的。”
就是晚高峰文亭也要绕到南边绕过二中门口溜一圈,看见门口稀稀拉拉的学生出来才算好,之后乖乖回了家。
到家之后把箱子放到江凌的房间,俨然把这房间当作杂物间。拍拍手,文亭转身关上门下楼去厨房做饭。
今时不同往日,文亭完全会做饭了,他这么大了也不好再麻烦阿姨,而且还偏食,自己做才是好样的。
但今天做饭的心情不佳,很快蒸了土豆泥,拌着鸡肉,配着蔬菜水果囫囵吃了一顿就洗漱睡了。
是夜,躺在不属于自己的床上睡觉。其实今天还是一个日子,不,整个五月都是,是他彻底被江凌抛弃的日子,这时候江凌还活着,是江凌从心理上背叛文亭的日子,是文亭心甘情愿被冷暴力的日子,还能被冷暴力的日子。
止青
在年复一年的等待中,文亭对江凌的态度还是有较大变化的。他和江凌感情的最高峰其实停在了几年前刚失去江凌的时候,在这一节点文亭对江凌的喜爱、责怪、想念与灾难事件冲击,从中迸发出剧烈的悲痛,这种猛烈的情感将文亭紧紧绑在江凌身边,使文亭的爱恋达到顶点。而灾难之后的几年修复工作,其实不会让文亭更加悲伤了,转而成为一种习惯性的钝痛,这时候又是这样的钝痛提醒他你曾经爱着江凌,哪怕江凌现在不在身边,你的心也只能属于他。
不过,冷漠点来看,在江凌出事前,文亭的爱可以达到现在这样的高度吗?没有人可以回答这样的问题,除了文亭的潜意识。诚然,竹马的陪伴让人痴迷从而产生占有欲,江凌高大俊朗的外貌难以拒绝,时常发生的摩擦使人心里膨胀发酸,这些要素组成了两人的感情。但要问这样的感情有多深,有多爱,能不能禁得住考验,这些问题还没有机会拷问就已经被迫停止了。
如果,一个假设,文亭对江凌的爱正是这一场车祸提炼升华而成,那这段感情的核心已经转化为“痛苦”。如果文亭对江凌的回忆感到痛苦,然而文亭爱上这般回忆的过程,是不是文亭正在享用痛苦。换而言之,没有这场车祸,文亭会不会不似现在这般爱江凌?
正是江凌无法回来,正是江凌生死未卜,才让文亭一遍一遍咀嚼苦涩的回忆,让他深陷其中,感到爱情的妙处。
这样的假设是无比危险的,一旦江凌不再处于危险,不恢复正常意识而不那么可怜,回忆带来的苦涩会被冲淡,那文亭就无法再从中获得现在自虐般的乐趣了。甚至江凌回归文亭的生活,一旦他发生变化,或者破坏了文亭从对回忆的咀嚼中幻想的爱情影像,那江凌不会是“江凌”,而文亭记忆中的江凌也会被毁掉了。
这样的假设轻易无法被感知,这存在于非常微妙的内心深处,在这个深处一定只有自己,是最自私的部分。
有人要说:文亭,你的内心不是江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