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是直接带着人过来的,老远看了看程家老屋一片漆黑,倒是柳家灯火通明,院子里已焕然一新,篱笆墙里一片清爽,并排的两块地里有松土的迹象,想必已种下了什么。
里正眼里一片欣慰,转头跟边上两人说道:“柳家的几个孩子都是会过日子的人。”
他领着人直接往柳家走,门口正敞开着,屋里刚吃完饭,知平一个小人儿抱着碗不肯撒手,正对着知行哼哼唧唧道:“中午是哥哥刷的碗,晚上该轮到我了!”
知行捏着他的脸一言难尽:“你才几岁啊,洗什么碗,画你的画去!”
知平这两天被春归惯得无法无天,见状也有模有样地反驳:“你几岁啦,洗什么碗呀,看你的书去!”
把春归逗得哈哈大笑,在旁围观的祁佑也被勾出了点笑模样。
而知行却气得直跳脚:“都是嫂子惯的!”
春归一边笑一边要认下这罪名,这下知平不干了,当即放下碗,迈着小短腿扑到春归怀里,气呼呼道:“不准你说嫂子!”
春归又是想笑又是满足,只好一把抱起他:“今天让哥哥洗,明天嫂子陪你一起洗,怎么样?”
知平这才鼓着嘴点头。
里正三人看到这儿才出声敲了敲侧门。
春归抱着孩子看过去:“呀,里正叔,您怎么过来了?”扫到跟在后面的两个人,春归便知晓了来意,连忙笑脸迎道:“陈大哥与李爷爷也来了?”
两人一个是里正
媳妇的同宗长辈,一个正好是那日帮祁佑扛粮食的陈猎户。
李老爷子是劳苦人家,一家五口,儿子几年前便死了,儿媳改嫁留下三个孩子,一对老夫妻带着三个孙子过得尤为艰难,最大的孙子已经二十,最小才十岁。
而陈猎户家里只有一对兄弟,因是做了这猎户,也没正经姑娘看上,两兄弟便相依为命。
两户都是在旱期卖了地,如今无地可种的人家。
里正握了握知平的手:“你们家正热闹,里正叔都舍不得来打扰。”
“祁佑也在啊。”
没等春归指挥,祁佑已端上热茶,知行知敏也随后,里正多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人,又看了桌上没收拾的碗筷,点了点头。
“祁佑今日在这吃饭?”
祁佑刚想回,春归截住了话头:“因着旱期几个孩子都瘦了一大圈,祁佑一个人开伙倒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吃,正好来年开春知行与他都要复学,如今吃了饭一道温习功课也方便些。”
她没错过里正眼里的一丝犹疑。
里正点了点头:“你们两家做了邻居,这倒也方便些。”
喝了一口水,里正又打量了一番,抛出一句:“开了年,祁佑该十五了吧。”
春归眼神一闪:“祁佑就比知行大一岁,是要十五了。”
如今还听不出里正话里的意思那她就是蠢了。
十五岁在这乡里是可以定亲的年纪,她如今正好十八,比祁佑只大三岁。虽然没正式过柳家的门,但
也是柳家正经养大的童养媳,这是在让她与程祁佑避嫌呢。
她刚想出口反驳,程祁佑突然上前,清声道:“祁佑如今是个独户,兄长不慈,蒙春姐照顾,给了这诸多关怀,祁佑都记在心里,也谢过里正叔记挂。”
春归愣了愣,随即心里暗笑,读过书就是不一样,程祁佑这话不就是说程天保都靠不住,邻居照顾几分倒还成了话柄,你不说可没人这么觉得。
再看祁佑此刻倒是一本正经。
里正顿了顿,再喝了口水:“你与知行都要好好用功才是,才不辜负春归丫头啊。”
这回知行直接跳出来:“当然啦,里正叔,我嫂子可是最好的嫂子。”
知平也搂着春归凑上几句。
一时之间便转换了氛围,里正心头那点心思也就歇了。
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孩子,他或许是多想了。
他将正事提了出来:“祁佑也在,正好把佃田的事儿一道给了了。春归丫头,你李爷爷也算看着你们长大的,又是你婶子的同宗亲戚,陈实也是实在人,叔给你们两家挑的帮手你看看是否满意。”
春归掩去笑意把知平放下,坐到里正对面,认真说道:“我今日把这事儿托付给里正叔便是怎么也信得过了,祁佑也是一样的。”
几个孩子立刻立在春归背后不再吭声,连知平都不再吵嚷,懵懂地贴着春归的背。家里的事儿已经无形中全付由嫂子出面担过去,而他们只要乖乖待
着就行。
祁佑自爹娘没了后头一回觉出这种有人无条件庇佑的滋味,一时之间也由着心站在春归的羽翼之下。
里正摆摆手:“我只负责给你叫来人手,具体怎么安排还是你做主。”
春归点点头,从袖口拿出四张粗糙的纸,上面是知行与祁佑两人手写的几行字,各是一式两份的合约,她分别将合约递给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