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书忆听后沉默未言。
卢祈知她现正身不由己,苦闷异常,只说道:“阿兄改日再来看望你,别忘了用阿母带给你的糕点。”
正预备走时,卢书忆反而开了口,“劳烦阿兄替我求请到太妃足下伺候些时日。”
卢祈垂眸瞧她,少女坐在那窗格透过来的丁点天光间,好似被人生生刮掉内容的薄纸片,任何轻薄的风都能将她撕毁。
现在的卢书忆去太妃底下伺候,终归比在这甘露殿日日面对圣人的好。
“为兄定会替你办到。”
卢祈的语气斩钉截铁,说完这句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不知卢祈用了甚么办法,抑或李崇自觉日日对着个哑巴人亦无乐趣,当晚正殿便来了消息,说圣人同意让卢书忆挪步淑景殿伺候太妃。
卢书忆听后不见喜色,只让人把卢府送来的衣衫收拾好,隔日便轻装简从地离开甘露殿,到了淑景殿听命。
原本,太妃正为李崇有意换掉中宫人选暗怀不满,谁想当她瞧见跟前问安的卢书忆时,那套准备好的苛责瞬间抛掷了脑后。
两人客气有礼地寒暄几句,太妃找来两名女官吩咐道:“这段时日便由你们跟在卢家娘子身边提点,她若对宫中事务感兴趣,你二人须得尽心尽力地教,明白吗?”
“是,太妃娘娘。”
“哀家这里暂时无事,你自行随她们下去安顿便可。”
卢书忆恭顺地行了礼,随着女使们走了,太妃打量她的背影几眼,转头对身侧垂候的女使唏嘘道:“往日这卢家娘子虽纤瘦却最有生气,就好似……好似……”
“好似蹭蹭往上冒的春笋。”
女使说完吐吐舌头,不知自己说得对不对。
太妃会心一笑,“你这话倒用得恰当,从前是春笋,你再看她现今,像不像被人折去根儿的枯竹杆。”
“太妃娘娘哪里瞧出来的,那卢家娘子不照样水灵标志,哪里会像枯竹杆?”
太妃只是摇头,她并不清楚瑶光殿的风波,只当卢书忆被李崇放闲革职才会如此,暗觉李崇这事儿办得不够妥当,就是不知他何时下旨纳卢书忆为中宫。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这道旨意迟迟不见下,李崇的婚事却像是就此搁置住了。
卢书忆对此事亦显得漠不关心,自她到了淑景殿便和女使们同进同出,插花茶艺样样不落地学,每日安排地分外充实。
只是在太妃看来,她依旧似那折了根的枯竹,跟初来淑景殿时毫无区别。
这日卢书忆正同女使们在后院裁剪昨夜新开的牡丹,太妃前去看望她之时竟在院中遇见了李崇和春生。
那主仆二人静静伫立在六角亭旁,也没差使人前去通传,就这么干望着卢书忆,不知在想些甚么。
太妃缓步过去,李崇察觉到了,转身向她问安。
她瞧眼那边折花的少女,说道:“陛下与阿忆这般僵持着可无乐趣,或是下旨封后,或是放她归府,也算是给卢家一个交代。”
少年君主陷入沉默,脸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眉宇间更是多了几缕愁绪。
他半晌后才说:“此事不急,朕改日再来瞧她。”
太妃见着李崇离开又是摇头嘘叹,暗忖他这是舍不得放卢书忆出宫,亦害怕逼她太急落得个红颜命陨的下场。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接她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