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晚上，司机按固定时间等在警局门口，赶上孟凡加班，过了许久才出来，孟凡多少有些歉意：“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司机发动了汽车。
不知是出于歉然，还是因为相处了十来天，遇上一个比自己话还少的人，难免好奇，孟凡居然和他搭起话来，问他多大了，哪里人，干这行多久了？
司机一一作答，却也没有多余的话，倒显得孟凡无聊，只好作罢，快到家的时候，司机忽然开口：“孟警官，你家亮着灯呢。”
孟凡双目失明，又独住，每次送他回来，从未见家里亮过灯。
孟凡心里一阵狂跳，曲冬青回来了？可要是他，从不开灯的，也许是吕蒙雨，可自从孟凡宣布隐私权后，吕蒙雨来之前都会打招呼。
车子停在院门口，孟凡听见自家还挺热闹，电视开着，水龙头开着，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还有个人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家里有人，不止一个。
见孟凡坐在车里一时没动，司机又问：“要我陪你进去吗？”
“不用了，你回去吧。”
“好。”
院门一推就开了，孟凡踟躇地往里走，伴随着皂粉的清香是一句脆生生的嗔责：“凡哥哥，你怎么才回来，床单睡久了也不洗，今天出太阳了，我都帮你洗了，晚上铺着，你能闻见太阳的味道。”
继续往里走，饭菜扑鼻香，厚道人连声音都透着厚道：“回来了？快洗洗手，听说你真吃素了？那就尝尝我做的素斋。”
听说？听谁说的？孟凡动了动嘴唇，因为太过激动，反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厚道人颇善解人意，低声道：“还请移步后室澡盆，麻烦让让，我上个菜。”
有些味道，恐怕早已深入骨髓，几生几世都忘不掉，清冷如雪，淡若幽兰，若隐若现在一片水气中，声音里有调侃的味道，更多的是牵念：“孟警官，你怎么又哭了？”
舍得
孟凡的唇掀动了几下，突然一抬手，打翻一瓶浴液，大吼道：“你特么去哪儿了？知不知道我快急疯了？”
一双手抓过孟凡的脖领子，拎到近前，吐着香气：“还敢怪我？无缘无故家里跑来一堆人，啰里吧嗦一整天，老钟和方萃实在等不及了，又怕被人发现，只好强行带我回山里，怎么，穿上警服又特么横起来了？”
诶？曲冬青会说话了？啊，还有手了！孟凡急忙向澡盆里摸去，没错，有手有脚，有脸有胸，还有……
“瞎特么摸什么？”
孟凡喜极而泣，一把捧住曲冬青的脸，又搓又挤的：“又成人了，又成人了，怎么做到的？怎么做到的？”
“能不能叫我说两句？”曲冬青的脸被挤得变了形，说话呜哩呜突的，孟凡松了松，却还轻轻捧着，一刻也不愿再放开。
曲冬青笑道：“老钟和青筠在雪域里找到了佛心草，我不仅恢复了法身，又能变回人身了，只可惜……”
孟凡又紧张起来：“什么？”
曲冬青有些不甘心地：“只可惜，一株仙草要平分给我们三个，威力大打折扣，青筠那家伙出了力，自然是不肯吃亏的，若不然，我们其中的一个，列位仙班，也未可知。”
“成仙…成仙又能怎么样？”孟凡的声音没了初见时的喜悦。
曲冬青的声音透出一丝向往：“进入仙界，不入轮回，不生不灭，得享天福。”
哦，孟凡低低地应了一声，继而道：“原来你在意的，始终是这个……”
原本搭在孟凡脖颈上的一双手臂，略一使劲，将还在发怔的孟凡猛地拽入水中，冰冷的唇堵上来，曲冬青近乎呓语：“我在意什么，你很快就知道了……”
眼瞅着一桌子菜又凉了，方萃瞪着眼，磨着小碎牙，敲木鱼似地敲着盘子：“又这样，又这样，回回都这样，刚刚变成人，就比人还浪……”
老钟笑而不语，目光融融地望向遥远的夜空，几颗星星眨着眼，很快地，又被乌云遮挡住，雨季的天，说变就变。
停在院门外的车，轻声发动，静静地开走了。
“刘瑞瑞…小陈……”
孟凡叫了几声自己的眼睛和跑腿，没人回应，手里的几个案子都有了些眉目，别说两个人，连他一起算上，也忙不过来，可也不能再跟局里要人了，没有充分的把握，仅凭一点眉目，冷案很难重新开案，人手永远都不够。
好不容易联系上一个十几年前的当事人，人家明天就要移民，能同意见面已经算是中了大奖，孟凡给两个助理打电话，一时半会都说回不来，格格劝孟凡再等两个小时，她正从郊区往回赶，孟凡让她安心办好手里的事，想了想，拨通包车司机的电话：“小张，你现在有空吗，嗯，对，我想用下车，好，十分钟后，警局门口。”
又拨通家里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方萃的声音很匆忙：“干嘛？”
“叫曲冬青。”
“没空。”
“哦，在做什么？”
“你懂的。”
不等孟凡挂断，方萃先挂上了，孟凡呆呆地举着电话，虽说曲冬青用佛心草变回人身，但元气大伤，法力远不如从前，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恢复，他和方萃每天与老钟一同修炼，这个时候恐怕是不愿人打扰的，但是…是真的在修炼还是因为昨晚上的架打的太厉害了？孟凡有点拿不准。
“我不许你再去找这个人。”一听到楚桓的名字，孟凡的声量陡然提高。
曲冬青倒是冰冷如常：“跟你说，是因为我答应过你，不会再无缘无故地消失，可没答应你，我做什么都由你来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