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明摇摇晃晃回到家属院,推开门,反手插了,往床上一倒,人就昏睡过去了。
一天一夜后,李光明才醒过来,洗了脸,到外面吃了点饭就准备回山上演习了。临走时,碰到了杨明。杨明见李光明头缠着纱布,惊讶地问:“老李怎么了?”李光明说:“在山上演习时碰的。”杨明说:“这次考研报名没通知你,主要是考虑你身体不好,把身体养好了,明年再考,凭你的水平还不是小菜一碟。”李光明说:“算了,我已不想考了。”
那年有了强军计划名额,就是军队出钱把一些本科生送到地方名牌大学读研,毕业后还回部队工作。那些名额都是定向的,一所学校只给集团军几个名额,报了名就能上。杨明是政委的老乡,政委在集团军找了关系,帮杨明报了南大研究生。
马陵纷乱
因为是全师的现有装备形成作战能力试点,所以师部装备部长是最累的,是总导演呢,不仅要负责现场模拟设置,还要统筹全师装备系统人员及其他部门加强人员的使用,最主要的是应对上级部门一次次的提前检查进展情况。因为总部领导要来,集团隔两天就有人来,军区隔三差五的来,又有上级部门技术骨干来支持,所以部长连天加夜的处理演习准备和应对上面检查。稍微来大一点职位的干部,部长都要亲自陪同。那时,还没有禁酒令,上级部门来了,总是要喝上几杯,更要显示野战部队的过硬酒风吧。所以,部长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忙到夜间十来点,勤务兵打来的饭都凉透了,实在饿极了才应对一两口。有时候,去陪领导,能在极度劳累和饥饿的情况下,突然能坐下来面对一桌子美食和美酒,又大肆饕餮,豪放狂饮。有时候,因为改一个方案,会加班到凌晨四五点,匆忙和衣而卧,小憩一会儿,便又匆匆到了指挥所,看看沙盘是否堆到位了,各个炸点是否布置好了,哪个保障分队保障哪条主攻线路是否安排妥当了,千头万绪的事情都要他一个人过目拍板,然后再向师领导汇报,最终形成执行方案。
部长是晕倒在工作岗位的,急性胰腺炎。作战室内,一个离得较远的参谋正拿着指挥棒指着一个点,说如何在此建立修理方仓,由哪个团装备处、修理所、多少人保障时,部长立起了身,想伸着看看参谋指的位置的,突然头一晕,人栽倒下来,昏迷过去。没有来得及送到九七医院,就是在马陵山脚下一个县级市医院抢救的。昏迷之后,便没再醒来,前后三天的时候。死时,四十岁。
部长死后,演习工作暂时由副部长代理负责。至此,除了集训,师里又多了一件事情,就是如何来把部长包装成为了个英雄,是把自己毕生业务都奉献给军队,累死在工作岗位上的新时候革命军人。那段时间,军区来了一个庞大的宣传队伍,来调查撰写张部长的“尽忠报国,死而后已”的崇高革命精神。
那段时间,除了忙于演习工作外,那个师的装备系统的参谋干事都在忙于回忆回想张部长的点点滴滴的英雄事迹。想了一次还不行,单独谈了还有集体谈。李光明这样的职务和平凡甚至较差的干部,几乎和部长是没有说过话的,不够格呢。可每个人总是要说出两条。于是,李光明就说,部长爱兵如子,在山上学习时,部长每天晚上加班至深夜,睡前总是要到其他官兵的帐篷里转一圈,可官兵们是否睡踏实了,被子是否盖好了。李光明说,有几次,李光明都是被部长给自己盖好被子时惊醒的说到动情处,军区几位撰稿的女记者们眼泪都下来了。最终部长被定为了烈士,他的妻子在全军范围内进行巡回报告。国家领导人接见了部长妻子,并说:“张xx是新时期军队的一名优秀领导干部,是践行‘三个代表’的典范,是全军装备战线的一面旗帜。”部长的英雄事迹纷纷见于各大报刊,部长不仅是优秀的装备管理人才、指挥人才,还是科技人才,他一心扑在部队新装备形成战斗力的工作上,带领官兵研究了几十个装备保障课题,取得了近百项革新成果,其中20余项获全军和军区科技进步奖师部建立了部长纪念馆
部长离去后,装备部的副部长、下辖的几个团团长都表现的特别积极。最后,由另一个团的团长接替了部长的位置,江苏盐城人,据说是当时军委哪个领导的关系户。
马陵疯癫
炮连的战士一直在说炮连的风水不好,有说是右边的停炮场炮摆放位置不正确,不应该把炮口对着连队的;有的说连队食堂的烟囱不好,不应该放在上面再加一个侧方向出烟口的;有的说连队前面那个水井不好,太平了,应该建一个凸出来的井沿,既能防止战士夜间落井,也能把井里一些坏东西挡住。只是战士们的胡言乱语,干部则如一往的工作,疯了的是自己的事,连队主官和其他管理者也不承担职责。
那一两年,炮连疯了三人,一个是接李光明位置的排长,一个是副指导员,一个是第四年兵朱永。
那个排长姓黎,湖北黄岗人,从战士考了河南炮院,毕业后分在高炮连。从军校出来的,身高、体型都是一个军官的样子。只是两只眼睛长期有黑青色的,刚分下来时,战士们便给了一个外号——熊猫眼。排长人特别阴郁,很少和连队干部、战士打交道,除了值班、正常的训练外,很少和他人交流。由于长时间的少说话,南方的家乡话又特别浓,所以很多时候他在队列前说什么,大部分战士听不懂的。他是个酷爱诗的军人,更多的时候是读诗歌和写诗歌。李光明在炮连的时候,他还经常去找李光明谈一些文学方面的内容。还和李光明说,他曾经在一个地方的报刊上发表过诗歌。诗歌被从报刊上剪下来了,认认真真地粘贴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排长最大的愿望是能有一个自己单独的房间,能安静下来,看看书,写几句诗。可部队规定,排长必须和战士在班排里同住的,只有到副连职的位置,才能有自己单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