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润不忍心再说什么,半晌后,他松开申泽,用手捧起弟弟冰凉的面庞,“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哥带你去医院。”
申泽摇了摇头,“不,不疼,我没事,还好哥你来的及时,他还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
“怎么可能不疼,都流血了。”
申润用拇指揩拭着柔软脸颊上淌过的鲜血,他动作轻柔,像是在擦拭一只脆弱的瓷瓶。
申泽抓住申润的手,那双常年温热的手掌此时却没有一点温度,他抬眼看向哥哥,黑色的碎发微微遮挡着眼尾下垂的桃花眼,申润脸色苍白,眼底藏着的情绪晦涩复杂。
他印象中的申润是内心非常强大的人,好像全天下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那双他从小看到大的眼睛里装着的从来只有自信与坚韧。
因此,当看到类似茫然、虚无的神情覆盖在哥哥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时,申泽感觉有什么东西猛地扯了一下他的心脏,他突然想结束这场由他发起的游戏了。
他将申润的手贴向自己的嘴唇,想通过肌肤相贴来安抚眼前人颤抖的双手,“哥,我真的没事,你不要难过了。”
申润盯着比他高出半个头的青年,内心五味杂陈,从决定让申泽留在圣格兰奇到现在才过去短短两天,但他此时心境却和那天在海边时完全不同。
申泽不能留下,绝对不能。
他发出一声叹息,将头抵在申泽锁骨之上,声音闷闷的,“小泽,你走吧,离开这里,去华联,好吗?”
昨天他提出要送申泽去华联后,申泽情绪激动,甚至拿枪对准自己,尽管在那之后他解释说是开玩笑的,申润也没有再提起这事,原本想的是过两天再旁敲侧击,却没想到翡翠湾局势风云变化,短短一晚上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环在他腰上的那双机械手陡然用力,申泽的表情冷了下来,“你不是答应我会和我一直在一起了吗?现在是要赶我走吗?”
申润抬起头,“不,我不是赶你走,这里不是你该呆的地方,你留下来会很危险。”
“我会保护我自己,昨天晚上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你保护的小孩子了,我会用枪,可以让自己不受到伤害,也能够保护你。”
听着申泽连续不断的话语,申润心中的后怕逐渐演变为烦躁,他举起自己沾满申泽鲜血的右手,“你能保护你自己?那这是什么?”
“刚刚,刚刚那个人是个疯子,这些天他杀了很多人,你差一点也死在他手上!”
说到最后,申润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不害怕!”
申泽毫不退让,用高过申润的音量还击回去,“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
“但是我会害怕!”
他的声音在宽阔的停车场内回荡着,申润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大声说过话,他感到有些缺氧,耳边嗡鸣不止。
在赶来天琴座的路上,他不断后悔着,后悔自己粗心大意,后悔早上不该出门,甚至一度追溯到与申泽的重逢。
如果在认出他声音的时候就戴上帽子捂住脸离开,是不是也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了。
耳边的噪音停止,申润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申泽沾满泪水的脸庞,眼泪从他的眼眶中流出,与额角淌下的鲜血混在一起,这样的画面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申润的气势一下子就被扑灭了一大半,“怎,怎么哭了?”
他匆忙伸出手,不停为弟弟擦拭着源源不断的泪水,“我不是故意要吼你的,真的,我只是太着急了。”
“你又不要我了,是吗?”
申泽的声音有些颤抖,听得申润心脏一阵阵抽痛,“不是,怎么会呢?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我答应你会照顾你一辈子开始,从来没想过不要你。”
“那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离开你身边?我让你和我一起回家,你说不可以,我说留下来陪你,你也说不行,哥,我喜欢你,我想留在你身边,我不想和你分开,我有错吗?”
申泽哽咽着,下一秒,眼前的男人用手抓着他的衣领,在申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仰头贴上他的嘴唇。
申泽全身僵硬,他从没想过申润会主动亲吻自己,思维断开连接两三秒后,他接过主动权,加深了这个带着泪水与苦涩的吻。
良久之后,两个人的情绪都缓和下来,申润擦去弟弟脸上最后的泪水,柔声道,“别哭了,好吗?看到你流眼泪,哥心里特别难受,比有人拿刀捅我两下还难受。”
申泽伸手紧紧勾住哥哥的腰,什么话也没有说。
“我答应你。”申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他贴在申泽耳边,轻轻说着,“我会去找你。”
“什么?”申泽松开手臂,与申润对视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说我会去华联找你,真的,等我把这里的事都解决了,我一定会去的。”
申泽眼中刚刚亮起的光再次黯淡下来,“我不相信,你是故意说来骗我的。”
申润说这话本来就没什么底气,被他质疑后更是心虚,这确实是他拿来安抚申泽的权益之计。
先不说那个藏在暗处的“天狼星”还没解决,眼下他身份莫名暴露,登上了亚兰官方的通缉名单,享受和叛逃海军上将一样的待遇。
虽然不知道联安局和天狼星之间发生了什么会让他们如此自相残杀,但申润了解联安局,了解梅塞里斯宫的那位,既然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那就一定不会放过他。
翡翠湾上空阴云密布,申润已然成为风暴中心,任何靠近他的人都会被卷入这场灾难,他看不清楚风暴何时会散去,但是为了对自己有些分离焦虑的弟弟,也只能做出这个不太可能实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