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崔记马车队里原本自有修车的木工,但是不巧,这次才出两天那木工死了爹,家人从后面骑快马追上来把他找回去了。
可是这集上竟然没有干这行当的人,找不到会修车的木工。那车店主人一心想帮忙,却无计可施。这时,在一旁听了这事的李旺便大胆上前讲了小何落难的事,说他会打木工,应该可以帮他修好坏了的车辆。
听到李旺的介绍,着急无奈的大胡子只得死马当了活马治,当下给了李旺六个钱,让他去请小何来试试看。
陈正南和李旺到了马车店门前,大胡子一见他年轻不免有些失望。陈正南也不理他,看了看坏了的车轮,又看见现场有备好的修车木料和工具,当下便取了尺子做了度量,拿了工具立刻干了起来。
到了天黑,车队里的人取了马灯过来照明,陈正南又干了半个时辰,就将坏了的车轮毂修得齐整且结实,他还顺手加固了另一辆车给货压歪了的护栏。
待他将这些活全部干完收工,那大胡子看在眼里,不由得露出极满意的神色,猛拍陈正南的肩膀道:“小伙子手艺不错,本事过硬!你的事呢,我刚才多少也听说了一些。眼下你看这样可好,要不然你就跟着我的马车队一起往南边走货吧。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还照以前黄木匠一样给你工钱;一路上吃喝住店,都不需要你过问,你看如何?”
陈正南听他一席话,心道如此说来我就不用跑着找活要饭了,并且他们也是往南走,这正合了那算命老头的告诫,当下答应道:“既如此,多谢大叔,只是不知何时动身。”
大胡子说道:“你要是有行李的话,就现在去取了过来,我安排你住下,明日一早我们起早吃了饭就走。”
“我知道了,大叔。”
陈正南道:“请容我回去收拾一下,去去就来。”
当下,陈正南便和李旺一起回到关帝庙。关帝庙里那几个叫花子正奇怪天黑透了怎么两人还没有回来,正议论这事,忽见他俩面有喜色从外面回来,老郑便问:“回来这么晚,看来你们是遇到了什么可喜之事?”
李狂笑道:“给你说着了,真有喜事,小何找到活了。今天晚上,他便要离开我们这个破龙窝去住金銮殿了。”
大家听到都来了精神。李旺喝了口凉水,便将下午的事对大家说了一遍。大家听说陈正南前程有了着落,都站起来拍他的肩膀祝贺他,为他高兴。
陈正南连忙拱手向大家道谢。
老姜拍了陈正南的肩膀说:“后生,我早就知道你年轻又有本事在身,一时间落难困不住你的前程,这世道啥时候都是有本事就能活命,这老话真的是啥时候都不落空。”
花袄子说:“呵呵,我早就从面相看出小何脸上的晦气已经暗了,果然这就柳暗花明,前程锦绣了。”
众人一齐大笑。
陈正南说:“各位大叔、大伯,晚辈对你们这些天来的关照感激不尽,以后但凡我有片缕的机会,定会报答各位。”
他说完,深深地给大家鞠了一躬,众人连忙让他免礼,眼见他就要离去,都很是为他高兴,又有些别离前的伤感,不免又有些感叹。
陈正南蹲下去,拿起自己的两床铺盖,一床送给了和他搭铺的黑脸汉子李旺,另一床给了年龄最大的老黄。末了,他又将自己这几天集下来的馒头平分给了众人。大家见他此时有了去处,用不到这些,也就收下了。
但是让众人惊奇的是,陈正南又取出自己衣袋里的铜钱拢在一起,数了一下,共有九十六文,他从中间留下两文给自己,把余下的这些钱拿出十五文答谢了李旺,余下的大致分成了六份,再送给了众人。
老黄见他如此举动,惊疑不已,连声说:“小何,你接下来还要走很远的路,买鞋买衣服,这钱你都可以用得上,如何能够分给我们?你的好意我们领了,这钱我们是万万不敢收。”
其他人也一同附和老黄,表示坚决不敢收下这钱。
陈正南道:“各位老伯,你们说得是有道理。只是,我眼下有了差事,以后自然就有工钱,买鞋买衣服来换洗,这都是自然有着落了的事。我就要走了,这几个钱不多,送给你们是我想表示对你们的感谢之情。另外,虽然我走了,但我还是担心你们以后有个山高水低,缺少吃的时候、要用药的时候,手头上能宽松一些肯定好些。这几文钱不多,但它是我的一片心意真情,请你们一定要收下,不然,我今天晚上就没法离开这关帝庙。”
众人见他的确一腔热血情真意切,只好收下了他送的钱。老郑忙找了块干净些的布,替他包了旧袄子和书,大家一起拥着他走出关帝庙。
乞丐们说着真诚的送别话语,要他一路小心。大家见他心地存善,不忍惜别,感动中还有人流下了泪水,直到陈正南走远,消失在夜色之中,众人都还站在关帝庙门前远远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没有人移动脚步。
当天晚上,陈正南回到了马车店,便有车队自称叫赵云的伙计带着他去见大胡子。
这大胡子姓崔,名建勋,表字功成,身材并不高大,结实板正,看着精干,系山西阳泉人氏,其人面色微黑,双眼叠皮,生一只高鼻子,头细微。他也曾读过书,得了童生身份后,也去考过三两回秀才,不中,他倒恼了,于是弃文从武,投师学了些拳脚和马上的功夫,可未及报考武举,便因义气帮朋友忙跑了一趟货。
之后他感觉这行当不错,便一拍大腿道:什么文举武举,去他娘的,就玩这一行了,跑着玩着吃着喝着,游山玩水岂不快哉!
于是回家和他老父母一说,他是独生子,自幼依他惯了的,哪有不从,只得卖了家里的十几亩田,又尽拿了家里攒下的积蓄,置办了四轮的大车五辆,又买了五八匹有力气的骡马,请了三七个帮忙的,联络了几家相与的商铺收货接货,便开始往北去国外贩粮,回来再倒腾皮货,没几年很是攒了些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