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深深的喘了口气，禁不住又要咳嗽起来，她重重抚住胸口，这才说：“孩子，妈知道自己活不长了……有几件事放心不下，所以趁现在……现在还能说的时候，想交代交代你，免得以后……咳咳咳！”
裴思存连忙站起来，女人伸手将他按回去，“……我没事，你坐着就行！”
“我知道老白他来找过你麻烦……他这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以后有机会……一定，一定会缠着你……”
她又咳了几声，指着床脚的矮柜，缓缓道：“他做的有些事情的证据，都在那里面了，你拿去，不要被他威胁……本来想着夫妻一场，没想到……这个人自，自私又不要脸！”
裴思存看着那个矮柜，这才明白它上锁的原因，不用想就知道养母搜集这些证据有多么艰难，这一年多几经坎坷，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他点头道：“妈，您放心，我明白。”
“好……”女人调整了一下姿势，说：“还有一件事情，妈也想跟你说说。”
“您说。”
“妈虽然年纪大些，但是有些方面其实……都是可以接受的，前几天，那个姓王的孩子来看过我，我们谈了一些事情……思存啊，妈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感情无关性别，爱情、亲情都是这样，要是遇上了，尽管可以去试试……人的生命太短暂了，妈很幸运遇见你这么个儿子，也希望你将来能够生活的幸福……”
裴思存一时间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很想明确告诉母亲，他对王启并没有那种想法，更不会和他有那种关系，但是他一看见母亲殷切的目光，有些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算了，就当给她留个温暖的念想吧。
裴思存于是笑了一下，说：“妈，您别担心，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
“好好，好！”病房门突然打开，王启含笑走进来，手里还拎着水果花束。
“阿姨啊，有了思存这句话，让我等多久我都乐意！”王启大步走进来，周身散发着男士香水清爽迷人的味道，他把东西一放，紧接着走到裴思存面前，拉住他的手说：“不过你还是早点答应我吧，阿姨肯定也很想看到你结婚成家的样子！你说对吧阿姨？”
裴思存不尴不尬的笑了一下，心里一下子感觉很奇怪。
王启非常健谈，而且很会照顾病人感受，他进来以后病房气氛活跃多了，裴思存的养母靠在枕头上，基本什么也不说，但是明显看得出开心。
过了很长时间，王启拉上门出来，坐到裴思存旁边，“阿姨她有点累，睡下了。”
裴思存嗯了一声，感到王启炽热的目光正直直地盯着自己，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有点过于亲近了，衣服的料子简直都摩擦在一起，他不自觉动了动，想和王启拉开距离。
“思存，你躲什么？”王启笑了起来，率先往另一边移了移，“你不喜欢我？或者说，你很讨厌我？”
裴思存微微皱着眉毛，说：“没有……只是感觉，你有点奇怪。”
王启叹道：“我觉得如果我继续问下去，这个话题就会被引向一个非常令我伤心的角度。”
裴思存垂下睫毛，不去看王启热切的目光，“王哥，我真的没有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你大概清楚我不喜欢男人，你是个非常好的人，但是……”
“我知道，”王启突然凑了上去，贴着裴思存的耳朵说：“不用给我发好人卡。”
裴思存哭笑不得，往旁边偏头道：“没有，都是真心话。”
“是吗？”王启一把捏住裴思存的手腕，眼睛直直看着他，低声说：“我有时候也挺想把你关在我身边的，至少那样你就不会……”
他话还没说完，裴思存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我开玩笑的！”王启立刻松开他，随即和裴思存拉开距离，“我绝不会这么做，我发誓！”
“王哥，”裴思存眉毛皱得很深，但是他自己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你……你身上有些酒气，你喝酒了？”
王启心里苦笑了一下，这台阶找的，真是直白……又迷人……
他顺口应道：“是啊，来的时候灌了几口药酒，天太冷了暖暖身子！”
裴思存抿起嘴唇，轻轻笑了一下，只是那眼睛里没什么笑意，反倒有些戒备的感觉。
“没想到出来一趟反而更冷，”王启站起身子，“我回去真的得灌点酒暖暖了，走了！”
裴思存紧跟着站起来，“我送王哥到楼下。”
“别！”王启挥挥手，“我看你咳嗽得不轻，待会让冷风一吹还得了！你回病房吧！”
裴思存目送着他走进电梯，这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走廊的尽头，他所看不见的拐角处，一个瘦长的黑色身影微微动了一下，收起了手中的摄像机。
那人转过身子走下楼梯，同时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喂，秦总，你要的人找到了……对，两个人都在这里……是您亲自过来，还是我给您送过去？……”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这个人很快挂了电话，安静的楼梯上响起一连串哒哒哒的声音，听起来急促而又响亮。
这是一个格外寒冷的冬天，大雪纷飞，隔天就是小年。
时间正是傍晚，裴思存站在窗边，楼下有汽车正开出大门，那是他们隔壁房的病人，现在要回家迎新年去。
养母坐在床上，也忍不住往外看，但是从她那个角度，只看得见漫天的雪花，还有更远处灰白色的天空。
裴思存推来轮椅，要扶养母坐上去，她摆摆手，那意思是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