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娘在心里赞了一声“果然是一代尤物”。这一趟没白来,居然看到活人版花魁了。
目光淡淡扫过那不是知是什么大官人的男人。她转过头细看,才在另一边发现姜淑云。只见她半侧着身,似乎正在看四周挂在衣架上的成衣,可看她半天都不曾移动脚步,也未曾动一下身体,分明是在暗中留意着这边的情形。
在心里暗自思量姜淑云的意图,李玉娘倒隐约有些猜到,虽觉得好笑。面上却只是浅笑,走过去,低声唤了一声“娘子”。虽然她的声量并不是很高。可那几个女子却都转头看来,似乎是突然发现这边竟还有人似的。
看了看姜淑云的打扮,原本的笑声渐歇,那刚才还在与那些官伎调笑的男人一抖手中的折扇,一副道貌岸然的表情。就连那几个女子也敛了笑,垂眉敛目,十足的良家女子模样。独那白行首,却浅浅一笑,目光扫过她们这边,轻施一礼,仍是不掩风流妩媚之态。
转头又扬声与姐妹笑谈,混似这里就只能她们姐妹几人。只是她虽神态自若,那几个却到底有些拘紧,说话也都转为轻声细语,一派斯文。
挑起眉来,她懒懒地以手掩面打了个呵欠,娇声道:“凭地无趣,下次再出门,莫如一个人来得好了……”笑着转身向李玉娘这边点了点头,竟抹身下楼,连那男人都未再瞧上一眼。
几个女人相视一望,也纷纷向李玉娘两人颌首示意,款款而去。那男人便有些尴尬,却把原本半开的折扇在掌上一敲,笑着追下了楼去。
只听得下面传来讨好的叫声:“白行首,莫要走得那么快嘛……”
侧耳听那声音渐远,李玉娘不禁弯眉一笑。“这位小娘倒是有趣……”
“确实有趣。”姜淑云随口道,可面色却不甚好看。李玉娘也不是没有眼色之人,自然便收声不语。转而相看那些成衣,只笑着同那一直象隐形人一般站在一旁的女伙计言说衣服的款式。
想是因为楼上所卖皆是成衣,为方便女客试衣的缘故,这楼上所用的伙计却是两个年纪二十多岁的妇人。说话绵软,对服饰搭配也很有心得,倒真有几分现代的名牌女装店优秀员工的范儿。
虽然姜淑云有些心不在焉似的,却仍是为李玉娘选了两套衣服,一套湖绿色的薄纱轻衫罗裙,一套天蓝的襦衣六幅褶裙。又并配衫用的背子,无裆裤,连带两套换洗的亵衣、中衣。
虽然布料并不是多好,却仍花费了一两三钱五分,店家去了零头正好收了一两三钱。
眼看着姜淑云自荷包里外往掏银子,李玉娘一个劲地在心里心算。
方才也和何嫂闲谈过现在的物价,知道现在的米价为每石一贯钱。这一石差不多就是现代的一百斤,也就是说一贯钱可以买100斤米。一石十斗,一斗十升,也就是说一升即为一斤。据说现在老百姓普通日食一升五即一斤五米,也就是说这一贯钱就是一个人六十六天的口粮。这样一算的话,她这套衣服其实也花去了一个普通老百姓三个月的口粮。
这么一想,李玉娘倒有些觉得不好意思了。之前在朱家,因是大户人家,她倒没觉得吃好的喝好的穿好的有什么愧疚感。可现在却有些担心顾家的生计了。
不过转念一想,顾家既然能花五十贯钱买她,那再花点钱装扮她这个花瓶,实是应当。这么算来,她这个妾倒也真是值些钱,至少要按何嫂说的那个物价来说,还是值上五、六亩地的。
其实她也是瞎操心。与其为顾家生计担心,倒不如多想想一年后她离开顾家要靠什么来生活。只不知这大宋的百姓人均工资都是多少?就按这个口粮来算,如果加上菜啊水果啊肉什么的吃食,再配以衣、住、行又并可能的人情还有看病这些日常都可能发生的费用,怎么着也得日消费百文以上吧?
她一个女人要靠什么去赚这维生必需的每日百文钱呢?
在心里自问,李玉娘不禁深深一叹。倒让走在前面一步的姜淑云恍然回头望向她。
因朱记提供了送货上门的服务,她们此刻倒也算轻手利脚。李玉娘自然不可能是累到了。
姜淑云转过头,往她一看,却是误会了。和声道:“一会再去‘金玉楼’为你买上一套首饰,身上也没那么素淡。”
听她这样一说,李玉娘还真是不好意思了。婉言拒绝道:“娘子还是莫要再为玉娘费心了,”犹豫了下,她还是从话里略略透出些“银钱不好挣,家中人口也不算少,还是省着点花”的意思。
听她那样,姜淑云却是笑了。“顾家虽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买套首饰送你,还是要的。”略一沉吟,她又道:“虽说你身上不爽利,不能服侍大郎,但这几日你还是多同大郎亲近些的好……”
就这么急着把自家男人往外推?
李玉娘在心里纳闷。再想想刚才所见所闻,倒似乎有些明白了。难道说顾洪真的和那位白行首有什么关系?
也不奇怪啊,男人还不都是那样!想想那位白行首烟视媚行的妩媚,李玉娘倒也释然。古代,就是色狼的天堂啊!
既然听出姜淑云还有求着她的意思,她也就不拒绝姜淑云的馈赠了。再怎么说,这些首饰等她离了顾家时总还是可以卖钱的。只希望姜淑云莫也象那云氏一样,大户人家还那么小气。
待从那间名为“金玉楼”的首饰行走出后,李玉娘捧着首饰盒跟在姜淑云身后。嘴上便似抹了蜜一样,奉承话一句接着一句,直把姜淑云哄得眉眼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