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报刊与造纸的兴起,使得本就诗文璀璨的大唐更加文风昌盛,便是没读过书的市井小民也能念几诗,凑个热闹。
「看,『四夔』来了。」
「那是谁?」
「寄居于江宁的四个名士,韩会丶卢东美丶崔造丶张正则,皆是一时俊杰。」
「跟在他们后面的孩童又是谁?」
「想必是四夔之中某人的儿子吧……」
熙熙攘攘中,七岁的韩愈时不时仰着脖子好奇地张望着。
韩愈自幼丧父,乃是由兄长韩会抚养长大。他喜读诗书,今日随兄长前来增些见识。
当听到韩会与友人见礼寒暄,聊及「今日颜公是否会来」的话题,韩愈不由眼睛亮,满是期待。
他最喜欢由天子托名为「韩愈」丶颜真卿手书的那篇《马说》,觉得那文章与自己有缘,觉得今日若能见到颜公一面就太好了,于是在心里把那「黑不知勤学早,白方悔读书迟」的诗又默诵了两遍,想要在颜真卿面前好好表现。
到了会场,韩会遂让韩愈在一旁坐下,交代道:「你便在此观看,不要走动。」
「是,兄长。」
韩愈应了,盘膝坐下,四下打量,现旁边坐着两个妇人,各自都怀抱着三四岁大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互相闹了一会,转过头来,目光灵动,都十分好奇地打量他这个大哥哥。
「你们叫什麽名字呀?」韩愈逗问道。
「我乳名『阿谁』哩。」
「大名呢?」
「居易。」那奶声奶气的声音答道:「白居易。」
韩愈遂向另一个孩子问道:「你哩?」
「我是十九郎啊。」
那孩子伸出两只小手,想比划出十九又不知怎麽比,很是为难。
白居易已用那糯糯的声音抢答道:「他叫刘禹锡哩。」
「我还没说,我来说我名字。」刘禹锡大急,偏是说话还不如白居易利索。
韩愈不由好笑,问道:「你这么小就来参加文会吗?」
白居易把头一偏,道:「可你也不大呀。」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欢呼声。
韩愈扭头看去,顿时也兴奋起来,因为来的是《新思报》的主编姚汝能。
若论诗词歌赋,此间有太多名家都远比姚汝能强得多。但报纸的兴盛给了他一个展示的舞台,百姓极爱看他的纪实故事,诸如《安禄山实录》丶《杨国忠实录》,而这些年他转而揭露权贵的恶行,在民间已享有极大的声誉。
「姚公,远洋船队已经归来了,你对此事怎麽说?」
「这次远洋船队真的回来,这是好事,但我依然认为此前朝廷隐瞒了真相……」
「姚公,敢问顾炎武先生今日能露面否?」忽有人这般问了一句,引得一阵骚动。
「好教诸君知晓,连我也未曾见过顾先生其人。」姚汝能答道。
众人皆感失望,一阵唏嘘。
姚汝能遂笑了笑,又道:「不过,今日的文会,顾先生也作了一诗,介时诸君自当听到。」
又有人问道:「棠戊先生能来吗?」
听得「棠戊先生」四字,就连韩愈也站了起来,瞪大了眼,满是期待。
他年纪尚小,看不懂顾炎武的文章,却常听他兄长说顾先生是个旷世之才。
至于棠戊先生,则是常往《新思报》投稿的另一位奇人,其文章大巧不工,平实中有大智慧,更容易被现在的韩愈接受。
坐在上的杜有邻则是微微皱眉,他凡事都站在天子这边,对姚汝能的文章自然不满。
另外,《新思报》上的一些内容,杜有邻也颇为排斥,这些年隐居少陵原,他几乎是看都不看这份报纸。
随着姚汝能到场,时间也到了隅中,可文会还没有开始,场馆渐渐安静下来,有人低声议论起来。
「怎还不开始。」
「李太白还没到。」
「怕不是醉了,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今日该是『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啊。」
「秦淮河聚会怎麽少得了李太白。旁的不说,就是这门前的文德桥,就是因他曾在此饮酒观月,遂有了『太白醉卧捞月处』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