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外流浪也有好一两个月了，身上衣物破破烂烂，头发粘在一起，外表看起来委实不乐观，起初进来的时候，因为有段青和陆长松在身边，也交了钱，没有人阻止。这会儿精致的自助餐台前就剩他一个人，一旁穿着制服的服务员小姐姐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来说：“这位先生，您是想拿什么？”
其实她没有恶意，语气也比较礼貌，但是少年自从离家出走后，独自在社会上经历了许多，彻底被毒打过，今夜遇见仇人又被轻松碾压，在机场经受了许多嫌弃的目光，脆弱的自尊心已经摇摇欲坠。
于是他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怎么了，难道我不能拿吗？”
小姐姐被他的语气刺了下，意识到遇到了难缠的客户：“不是这样先生，我们这儿本来就是能帮客户拿东西的，何况您……”
她看向少年脏兮兮的手，后者在这目光之下，不由得把手往后藏住，嘴唇紧抿，硬声说：“我自己可以拿。”
这时一位西装男走过来，皱起眉问服务员小姐姐：“怎么回事？”他上下打量少年，很不客气地说：“他怎么进来的？”
听到这语气，让少年回忆起自己在工厂打工的日子。那工厂经理也是常常瞧不起他，在他捡到小白后也不让他在宿舍养狗，他一气之下才带着小白离开，没想到小白忽然生病，然后就遇到那个白头发的男人和那个女人……
他眼眶瞬间红起来，胸腔里燃起熊熊怒火和不甘，咬着牙握紧了拳。
四周穿着打扮都很精致的人们都看向这边，赤裸的目光黏在他身上，刺激得少年整个人都微微发起抖来。
这个时候，清泠泠的声音响起：“我带他进来的，门票钱已经付过了，有什么问题吗？”
一只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段青站在他身边，身上有淡淡的香气，距离很近，似乎丝毫不嫌弃他的脏。
少年愣了一下，下意识想甩开她的手，但她体温清凉，莫名其妙平息了心里翻涌的负面情绪。
服务员小姐姐见到段青，凑到经理旁边说了些什么，后者立刻转换了脸色，笑得体面：“抱歉女士，有什么需要吗？”
段青三两句把他们打发走，面上见不出什么情绪，看了眼少年，忽然问：“你叫什么？”
周围人都把目光收了回去，少年站在原地，半晌吐出两个字：“辛言。”
段青嗯了一声，看向台面：“想吃什么，我帮你拿。”她又看了少年一眼，直接道：“多久没洗澡了，臭死，手也没洗，就别污染人家还要吃的食物了，有点素质。”
她说话比服务员小姐姐更不客气，但却奇怪的没有让辛言觉得不适。
于是辛言退到一边，别别扭扭地说：“随便。”
见他这样，段青也懒得再多说，径直拿了盘子盛上些能饱腹的食物，又让服务员做杯咖啡，带着辛言走到角落小包间。
陆长松坐在里面，已经睡着了，长腿大剌剌从桌下支到另一边。
段青在他对面坐下，瞟一眼辛言：“坐下，吃。”
整个贵宾厅都很安静，这处小包间只做了半包，但隐私性也很好，食物的香气飘进辛言鼻腔，他终于忍不住坐下狼吞虎咽起来。
段青坐在一边喝咖啡玩手机，安静的气氛持续了十几分钟，见少年吃得差不多，她才开口说道：“你是离家出走？”
少年身上穿的衣服不算高等，但他脚上那双篮球鞋是限量版，段青曾见同事穿过，那人花了大价钱从黄牛那里买到，在公司炫耀过很多次。
辛言顿了顿。段青给他拿了好几个小蛋糕，清凉香甜的食物让他卸下心防，低声说：“是。”
“那天晚上为什么在那里？”段青淡淡问。
辛言捏紧手里的叉子，盯紧她端着咖啡杯的细白手指，最终还是道出原委。
他从小家境不错，但前些年母亲意外去世后，父亲便光明正大从外头接回来小三和小三生的另一个儿子。没了母亲的庇护和遮风挡雨，他在家忍受了几年便受不了了，索性离家出走。
然而他只是初中毕业，还在上高中，根本找不到什么工作，只好进厂里打工。工厂经理看他衣着不错却没有后台，可着劲儿欺负压榨他，辛言在厂里过得苦不堪言，但是好歹坚持下来，后来某天捡到小白，更是觉得生活有了些希望。
但很快经理就发现他在宿舍养狗的事，借此理由把他赶了出来，恰逢小白生病，辛言所有积蓄都花在给小白治病上，交不起房租，只好在餐饮店后巷捡些东西来吃。
却没想到遇见了欧阳止雨。
听他说完后，段青沉默良久，只问了一句话：“小白多大了？”
小白长得可爱，又特别懂事，每天他从厂里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宿舍时，它都会摇着小尾巴冲过来，用粉色的小舌头舔他满是汗渍的手指。辛言再次红了眼眶：“一岁零两个月。”
段青放下咖啡杯，坐在座位上，怔忪半晌。
最后她问：“你是怎么知道青云观的？”
她说的不是为世人熟悉的道观，而是修道界能收内门子弟的青云观。
辛言抿唇说：“自从……之后，我意识到你们不是普通人，便一边乞讨一边找一些算命的打探信息，然后我遇到一个人，她告诉我可以去青云观试试。”
“我原本打算一边打零工一边攒够钱再去的，没想到今晚又见到了你。”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段青一眼。
段青沉吟：“遇到一个人？什么人。”
辛言说：“她说她叫叶若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