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松一手拖着庄琳,听见这话表情也没有任何波动,仍然面对着她们缓步往后倒退。
见他根本就不沟通,庄薇咬咬牙,“不就是想带走段青吗,没关系,我们让她跟你走!”
此时庄琳说话了,她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强撑着说:“不行!”
庄琳怒视庄薇:“段青必须留下!我们养育的那些……这一批,已经丝毫没有换骨之体的气息,就连生出段青那样的骨血都是奢望,如今段青是抚崖最后的希望……”
陆长松忽然停下脚步。
他似乎有点疑惑地皱起长眉,低头看向地上的庄琳:“最后的希望?”
“什么希望?”他语气中带着真实的疑惑:“你们抚崖的女人,有手有脚,没有换骨之体,难道就会灭门?”
庄琳咬着牙冷笑:“你这小辈,能懂什么?抚崖传承几百年的换骨之体,那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东西,我们靠着它才有如今地位,万不可能放弃。”
陆长松垂眸看她半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世人总是贪婪,渴望更多的财富、更强的力量、更高的权力,你们抚崖装作避世不出,原来也并不例外。避世也只是你们掩饰更恶心的欲望的手段。”
庄琳没说什么,眼神却格外的不赞同,这话反而激怒了庄薇,她怒道:“世家大族,哪家没有些阴私之事?我们不过是为了自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一群女人,从古至今发展到现在,你以为很容易?你问问这里生活的人,谁不说一句抚崖是她们的家。”
“这么多人的吃穿用度、我们可以避世不受世间干扰的权利,难道不需要代价吗?就像古时的公主享受民脂民膏,那么亡国的时候作为王室代表,她就必然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陆长松摇头嗤笑,“你别说了,这不过都是贪婪的借口,说什么享受要付出代价,阿青享受过你们抚崖的什么?唯一吃过一顿饭,还是为了给她下蛊。”
“母债女偿,庄兰馨享受过的东西,不负责任地跑了,那就该她的女儿承担代价!”庄琳在陆长松的手底下冷笑。
陆长松冷漠地垂下眼,抬起一只手,庄琳脸色微变,庄薇已经喊出来:“你要干什么?!”
话音刚落,距离她们不远处的村落中心,忽然爆发出巨响。
庄琳转头看见声音发出的地方,目眦欲裂,嘶声吼道:“庄薇,别管我,去看看——”
庄薇已经飞身往那处过去,与她同时动身的还有陆长松。
陆长松丢开庄琳,仍由她重重摔落在地上。他先庄薇一步赶到地点,只见门口站着四个人,两名健壮农妇互相搀扶着,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向庄琳的住处。
她们不远处,则是乌函和那茸然,乌函一张稚嫩的圆脸上有几道划痕,略喘着气,手里提着一柄纤细的长剑。那茸然站在她身边,手里悬空飘着一支铃。
庄琳的住处在巨响中抖落无数尘灰,浓黑的烟雾滚滚而出,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奇异的香气,浓郁到熏人眼。
陆长松蹙眉,快步往里走,“阿青!”
没有回音,那香气越发袭人,陆长松心中着急,扔出一道风刃丢向庄薇,闪身进入庄琳房间。
“段青!”
屋里静悄悄的,床被搬开了,一张地毯掀在旁边,地道的暗门隙开一条缝。陆长松飞快抬起暗门,刚想进去,里头传来一阵熟悉的咳嗽声。
一支白皙细长的胳膊伸出来,血肉翻转的伤口处随意裹着几缕布条,已经被血液浸透,其下金光缓慢流转。
段青的声音有点虚弱:“陆长松,拉我一把啊。”
陆长松直接跪在地上,小心握住她的胳膊,使力将人拉出来,随后紧紧抱在怀里。
段青似乎费了很大力气,有些恹恹地靠在他怀里,下巴轻轻搭在他肩头,轻声说:“下面有虿盆。”
陆长松一怔,随即明白了外头几人难看的神色是为何,他轻轻摸着段青后脑勺上满是灰尘的头发,“你把虿盆毁了?”
段青嗯了一声,鼻子抵住他的肩深深吸了口气。
清新的青草味道盈满鼻腔,终于不再是那股恶心的异香。
“蛊虫解决了,下面还有几个人,是孕妇……”她说着,声音有点发哽。
“没事,别担心。”陆长松拦腰将她抱起来,出了屋子,越过正在缠斗的几人,无视庄薇几近崩溃的怒吼,甩出几道凌厉的风刃,顾自把段青放到院子角落处,将她好生放到靠墙处坐好。
他伸出手轻轻盖住她眼睛,又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阿青,痛不痛?”
段青瘪嘴,“痛死了。”
陆长松抿唇,悬空拂过她受伤的手腕,为她覆上一道安抚咒,“我带你出去之前,可能会伤害庄琳。”
段青勾唇笑了笑,闭着眼睛,摸索到他盖住自己眼睛的手,轻轻捏了一下。
陆长松于是放心地站起来,不再刻意压制,周身肆意放出强大的威压。
打斗声再次激烈,夹杂着庄薇的撕心裂肺的怒吼。段青靠坐在墙角,却丝毫也不担心会波及到自己。有陆长松在,他没了不能放开打的顾忌,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捏住左手腕处的伤口,因为陆长松施的咒,疼痛感缓解许多,还有淡淡的暖意。
她毁了抚崖的虿盆,她们最中心的秘密,也发现了属于她母亲的秘密。
虿盆被暴力破坏,里头密密麻麻的蛊虫四散逃开之前,段青用最后的力气将它们都捏碎,然后在满地的蛊虫尸体里,看见一颗裹满碎肉和脓汁的五色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