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这些族老们,外面还在喜宴上活跃的年轻人们更加好奇,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喝了些酒,想偷偷摸到神龛去看。
“闹洞房不是传统吗,氏神他老人家今天大喜之日,应该不会动手吧?”
“对啊对啊,论起来我们都是孙子,氏神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怕什么!”
可惜这几个发飘的混蛋小子还没出这片喜宴院落,就被那些恪尽职守的保镖守卫给架了回来,又被两位板着脸的氏女给训了一顿。
在整个院落最安静的神龛里,帘子换成了红色,布置成了喜堂一般。里面空无一人,唯独香烟袅袅,神台上人高的瓷质神像上蒙着一层红布。
罗玉安听到热闹的喜乐,乐声越来越近。她本来浑浑噩噩走在河边,漆黑的河水不知不觉漫过她半个身子,渐渐让她遗忘了很多事,只木然往水深处走。她潜意识里知晓,自己应该往前走,脱离此世一切烦恼。
只是那喜乐扰人,像一根线牵着她的心神。罗玉安稍稍清醒,忽然看见河面上出现了许多红色的山茶,一朵连一朵,从上游流下来。她顺着这红山茶组成的路往上游走,走到了一处岸边,被那里早已等待着的喜轿给带走了。
喜轿摇摇晃晃,如踩云端。她只觉得走了很久很久,恍惚中身边的乐声和其他东西都消失了,她来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低头看去,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繁复的喜服红裙,手里还端着个白瓷小坛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死了吗?罗玉安仍然感觉茫然。
黑暗里出现一点微光,现出她十分熟悉的一座神台,还有神台上的一座神像。裂开了一道缝隙的神像带着那种画上去的不变神情,静静凝视她。
第12章11神婚
神台,裂开缝隙的神像。罗玉安看过这样的场景。
在神诞月那一个月,每天夜晚她都会看到这个氏神神像。只不过和那时候不同的是,现在的神像缝隙里,没有不断呼喊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只有丝丝缕缕逸散出来的黑色烟气,汇聚在神像周围,凝而不散。
平心而论,这是任何人看到都要感觉害怕的场景,但罗玉安知晓这是氏神,心里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种惊喜的感觉。
“氏神?”她轻声呼唤。
“来,到我这里来。”氏神熟悉的温和声音在黑暗缝隙里飘出。
随着他的话,神像裂开的缝隙突然变大了,那种飘散的黑气形成一条直通神像体内的通路。罗玉安不曾犹豫,就穿着那身喜服,紧紧抱着白瓷小坛子,踩上那些黑烟,最后落进了放大的黑暗缝隙里。
前方好像是一片深渊,又好像是一片深海,漆黑而深邃的世界,不断翻滚的黑气越来越浓,让罗玉安有种将要窒息的错觉。被这些浓稠黑气包裹着,许多负面的情绪开始侵蚀她,越往下沉没,那种黑气越发凝滞,简直像是有无数双手拖拽住她往四面八方拉扯。
在这样漆黑又混沌的世界最深处,有一个散发着光芒的白色人影。他孤单地漂浮在深深的黑色里。身上散发出的白光驱散周围的黑气,让他像是一颗落在污泥中的珍珠,那么显眼美丽。
他睁开眼睛,远远看了罗玉安一眼,罗玉安瞬间觉得自己拥有了莫名的力量,奋力挣脱开那些黑色“淤泥”的束缚,像一只归巢的倦鸟朝他坠落而去。
她自己在这片黑色的世界里,有着另一种颜色,红山茶的红——代表着情感与欲望的红。那红并不来源于她的喜服,更来源于她本身。
红色落入那片纯白,相融在一起。
罗玉安恍惚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抱住了氏神。抱着他的腰,脸埋在他的胸口上,紧紧抱着。
这是她第一次和氏神这么亲密,在那之前的几个月里,她只是时常牵着他的袖子,连他的手都没有触摸过。
她下意识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其实,她早就想明白了。离开旧宅,她谋划着杀人和自己的死亡,心底深处一直有着一种沉甸甸的想念。她忍不住买下那盆红山茶,日日对着它发呆的时候,心里就慢慢明白了。
她对氏神,崇拜、尊敬、畏惧、好奇,在这之外,更有一个女人对于男人的爱情。只是这感情不合时宜,难以开口,她又很清楚,自己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没有,哪怕阴差阳错遇见了氏神,也绝不可能有以后。
她并不贪心,在死亡之前再见了氏神一次,她就觉得已经非常满足。
可是现在,这又是什么呢?难道是死亡后的臆想世界吗?人死后还会做梦,还会幻想?
被自己选择的妻子用吃奶的力气紧紧抱着不愿松开,微笑的氏神倒也没挣扎,只是抬起袖子,在她背后抓了抓,抓出一片片无形的黑气。这是杀人之恶,和这里无数浓稠的黑色一样。
这些顺着她黑发流淌的黑气被他抓出来,驱散在白光之外,和外面那些黑气混合,然后罗玉安身上就只剩下了一片情与爱的鲜红。
“你说过要供奉我,我准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