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言穿了身窃蓝的袄子,乌黑亮丽的长挽做双螺髻,只简单戴了两件饰。晨起风冷,又戴了个兔毛围脖,将自己半张脸藏进围脖里,带上昨日收拾好的行囊,跟着沈沉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坐垫上铺着孤裘,宝言与沈沉同乘一辆,乖巧坐下,靠着车厢壁打哈欠。她还没睡醒呢,这会儿困得不得了,眼皮沉沉往下坠。
她偏头看沈沉,见殿下正襟危坐,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挺直了些脊背。
可惜这姿势没一会儿,宝言腰就塌下去。
唔,昨晚动得太多,腰好酸。
她往后靠,整个人仿佛没骨头似的往下瘫倒、蜷缩,没一会儿就撑不住睡了过去。哪怕睡着了,潜意识里还记着早上醒来时现自己在殿下怀里的震惊,又想着殿下讨厌她“投怀送抱”,故而宝言睡着之后往车厢那边歪倒。
宝言头抵着车厢壁,一栽一栽的,仿佛小鸡啄米。
马车行驶平稳,倒也没什么,不过行出宫门后,忽地一停。宝言额头便撞在车厢上,有些疼,她睁开一双迷离的眸子,缓了缓,调整了一下位置,又闭上了。
沈沉将她动作收进眼底,眯了眯眼。
平生的声音从马车帘栊外传来:“殿下,是程世子。”
沈沉微微倾身,掀开帘栊,看见了程玉。
程玉从马上跳下来,朝沈沉拱手,而后笑道:“臣愿与殿下同行。”
沈沉道:“你家中正值多事之秋,你不管了?”
程玉笑容被风催出几分苦涩:“正因家中多事,才想出门走走。”
丹阳侯夫人大病初愈,可心结犹在,每每看见那对母子便心梗。毕竟是丹阳侯的至亲骨血,他无法做到对那母子完全不管,但也割舍不下夫人。
丹阳侯夫人想眼不见心不烦,昨日启程回了娘家,说要与丹阳侯各自冷静冷静,也好好考虑一番这个家到底何去何从。
程玉留在那家里也心烦,不如跟着沈沉出去,也能有点正事做,不必多想。
沈沉默然片刻后应允:“走吧。”
程玉再次拱手:“多谢殿下。”
沈沉放下帘栊,回身坐下,身侧的少女还在睡着。眼见着又要撞上车厢壁,沈沉伸手,将她栽倒的脑袋往自己肩边挪了挪。
他只是觉得,她本来就傻,脑袋再这么撞几下,就更傻了。
可没有别的意思。
宝言顺着他的肩,很快将整个脑袋都靠在他肩上。她身上那股栀香散出来,丝丝缕缕地往沈沉鼻子里钻,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颈侧,有些痒痒的。
沈沉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总觉得自己领地被侵占。
他抿唇,试图将她的脑袋扭转下方向,让她的呼吸朝着前面,而不是朝着自己颈肩。
但才刚伸手,便被宝言一把握住指尖。
她嘟囔了声:“别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