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湘的声音在奔跑中有些失真,风模糊了她的声音:“南祭台就在前面,他们午夜时会换一次班……大概半柱香以后。”
“再拖一会儿时间。”
村子其实不大。
但他们跑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这村子的路好像无穷无尽,身后的怪物却近在咫尺。
他们白天去过南祭台,安澈还记得那木头台子的模样和木头上漆黑的血,他看到不远处就是祭台。
身后的苏元子闷着跑了一会儿,忽然怪叫了一声:“有妖怪在抓我!救救我!”
安澈分神回头了一瞬,就见身后三道如同鬼魅般的影子围上来,严严实实阻拦住他的路。
他心头一紧,剑意凝起,挥剑朝狼妖斩去,只见狼妖冲上来似乎想硬撞上来,他当即剑式一变,速度慢了下来。
狼妖却不跟他硬来,慢吞吞如同戏耍般阻碍着安澈前行,他咬牙一剑斩开拦在面前的狼妖冲出重围,周围漆黑一片,却已经见不到苏元子和于湘的影子了。
狼群重新围了起来,他剑横在身前,又见一道黑影掠过,落地时发现正是去而复返的团子。
团子又变大了些,十来岁的模样,灵活地游荡在狼群中,此刻他受到的限制变得很大,应战也极为勉强。
安澈从怀中掏出符文挥出去,符文瞬间爆炸,对狼妖的伤害也收效甚微,反而有几只狼妖被惹怒咆哮着朝他冲过去,他应战间无意被狠狠撞在矮墙上,肩胛登时一阵刺痛。
那狼妖捕捉到他的惫态登时扑过去,又被安澈勉强挡过。
他唇角溢出丝丝鲜血,将苍白无色的唇浸染至深。
团子登时怒吼着撕咬面前的妖怪,他已经有些精疲力竭了,甚至无法维持人形,先是四肢微微融化,变成最初那果冻似的模样,浑身是化不开的黑,他身体仍旧很大,却不像冰泉里那样大得没边儿,大概只有三米高,团子的形状在慢慢变化,他的脸皮已经摊开在果冻上,圆润的皮肤忽然裂开无数道缝——那大概是嘴。
他——或者说它,像是曾经在冰泉里那样完全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兽性的破坏欲和恶意,想疯狂地吞掉周围一切事物。
它猛地弹跳起来,浑身上下的嘴全部张开将那些粗制滥造般的妖怪咬住、嚼碎,一连吃掉了十来只只狼妖。
盘旋在周围的狼妖终于有些畏惧了,它们犹疑地徘徊了一会儿,终于有第一只妖选择了离开,接着它们像是约好了般陆陆续续地离开。
团子圆滚滚的身子仍旧狰狞可怖,他眼睛不知不觉滑到了脑袋上,转向安澈时那颗眼珠里仍有未褪去的疯狂,只要看一眼便会毛骨悚然。
团子缓缓挪动身体,走到安澈身边,它的身体相对安澈来说实在过于庞大,浑身上下的“嘴”还在滴血。
安澈衣衫依旧是白的,广袖云袍,干净整洁,他坐在地上微微抬头,玻璃珠似的眼睛是透亮的。
即便受伤,也是冷清而脆弱。
跟丑陋的团子天差地别。
团子尖锐的牙几乎要碰到安澈,却见他抬手,轻轻抚摸在团子柔韧的皮肤上,那靠过来的庞大身躯顿时停住,眼里的猩红未减半分。
“吃。”团子这个形态的声音不像孩童时那样清脆,调子很古怪,几乎要听不清说的什么。
它龇着牙,于是浑身都开始抖:“吃、掉你。”
安澈头抬得更高,对上团子头顶上那孤零零的眼:“为什么,你又饿了?”
团子艰难地说:“保、保护你。”
安澈表情平静:“吃掉我只会死,不能保护我。”
团子很执着:“可、可以!”
它又张开了最大的那张嘴试图将安澈吞进去——照霜剑横在它口腔里,强迫它后退。
安澈把剑朝前抵了下,威胁道:“闭上嘴,变回去。”
团子气得蹦了下,地面都在震颤。
安澈嘴角抽了抽,他手指擦去唇边血迹,轻咳了两声:“别闹,闭嘴。”
团子委委屈屈地闭上嘴。
虽然它不怕那把没有修为加持的剑,但它怕安澈冷着脸骂它。
但它很不服气,安澈从来不信它!
生气了!
团子怂怂地变小了身体,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嘴也随之缩小,尖锐的牙消失不见,变成了巴掌大小的小黑团。
安澈把它重新捧在手心里时,就看到这小团子扭着身体背对着他,看着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他戳着团子的身体,熟练地威胁:“再生气把你丢掉。”
团子气得哇哇叫:“坏、坏人!”
“话都说不清楚还学人家骂人呢,闭嘴吧你。”安澈将它嘴捏住,“天天这么吵吵闹闹的,吃这么多脏东西都堵不住你嘴,我好像从没见过你刷牙,怎么这么不爱干净。刚才还想吃我?口水鲜血差点没弄我一身,是该给你好好洗洗了。”
团子用实力证明一张嘴被捏住,还有无数张嘴可以用,它浑身鼓鼓囊囊的:“不
、洗。”
安澈挑眉:“这么脏还不洗,晚上可别进我房间。怎么,昨天没给你洗干净?我看着不是挺干净的,白白嫩嫩,比一开始好看多了。”
团子憋急了,整个团几乎膨胀到一倍大,小嘴第一次完整说出四个字:“我!讨!厌!你!”
安澈将它整个团捏住:“抗议无效。”
他肩膀刚刚被伤到,此刻微微转了下胳膊,立刻感受到火辣辣的疼,修士本身自愈能力很强,但他修为被压,到底受了不少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