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辜打过一场绝户仗的死人们,永不会忘记他们会单膝跪苍天、拼命带同袍活下去的将军。
程戈后背僵直,高大的身影在春寒东风里凝成一个类似悬盼的姿势。
“程校尉——”
透过繁重的绿叶洒下的金尘勾勒出一道人影。
一身没有起任何花纹的青黑劲装,腰间挎着柄粗劣剑鞘装束的长剑,脚踩稳重的步伐,自暗处走进明处的视线里。
自沈辜辞官后,江湖中时常有人见到她身穿一袭黑衣,腰佩最贫穷的铁匠铸废的一柄残剑坏鞘,出没于大庚各地。
她是除去李持慎的人,也是从古至今敢于舍弃唾手权贵、而专心野林的第一人。
时人将其纳入《大庚名臣录》等行列中,更有百姓自为其建庙立碑。
沈辜行踪诡秘,多的是仰慕者欲追随其脚步,而她一概拒却。
从屠夫走卒到皇亲国戚,这位传奇将军的身后从始至终仅仅跟着一个人。
传闻此人手脚以铁链为锁,白衣在身,生得似成仙的妖灵。
于是这个白衣人理所应当地成为了将军追随者的众矢之的。
而作为沈将军亲自驻扎过的地方,北疆明里暗里来了不少人。
程戈并没有想到能在这里见到她。
“做大将军便不认故友了?”
耳边响起一声淡讽,程戈僵硬的背身渐次松乏,宛若春河里融化的坚冰。
缓缓地转头间,眼睫颤着,眼神波动着,碰撞着日色与其中的人影,他耳边奏起了琴瑟乐音。
“小将军。。。。。。”
沈辜喟叹道:“许久无人这样称过我。”
她真情笑道:“多稀奇,我们又见面了。”
“您——亏您还有心,”程戈站起来,已然有些切齿怒貌,他刚迈开腿,忽而注意起自己的跛腿。
他一愣,勉强笑道:“小将军来北疆是想留在这儿的袍泽弟兄了吧,刘英——请沈将军去营地!”
说完,他立刻掉头欲走,动作急促,透露着一股难安焦急,
“等等。”
程戈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定睛时沈辜已站在了面前。
她一点没变,笑盈盈的,束利落地扫过肩颈时,凤眼随之眨动,落得人呼吸微窒。
“小将军。。。。。。”
程戈轻讪,“您不去营地看看?”
她一直都是位爱兵如命的大将军。
“能劳烦程将军带路吗?”沈辜上身前倾,手臂压着他宽厚结实的左肩上,垂道:“尽尽地主之谊。”
程戈不由绷起下颌线,有种当兵时被百夫长提溜出队伍,当场考校功夫的紧张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