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才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顿时脸色一僵,心情低沉下来。自古以来,整齐划一的着装,是一种强大力量的表现,更是一种隐形威胁的表达。而玄菟郡官吏们的这种举动,想要向谁展现他们的强大的力量,又是想要向谁表达他们隐形的威胁,答案自然不言而喻。
简雍拍手笑道:“多年不见,这张王二族还是一如既往地嚣张跋扈啊!面还没见上呢,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给咱们下马威来了!”
孙乾铁青着脸,眼中不由露出点点担忧:“此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阿备沉吟片刻,笑道:“圣人言: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备虽行仁德之事,但既然有人都将拳头打到我的鼻子前了,我断没有继续忍让的道理。张王两族不想善了,那么我就帮他们善了。”
说罢,阿备将简雍、孙乾、关羽、张飞、牵招等人召到身前,细细地吩咐了一番。
随后,阿备翻身上马,大笑道:“班定远曾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玄菟郡到底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藏着什么样的龙郎虎子,今日就让咱们去好好地瞧一瞧吧!”
【作者有话说】
谁给谁的下马威
为表谨慎,阿备一边带着一行人继续向着高句骊城进发,一边不断地派出斥候探查。
可是一波又一波的斥候派出去,送回来的情报都是一样的,没有丝毫改变。看得出来,玄菟郡里的张王二族是铁了心要给刘备等人一个下马威了。
等到了高句骊城外十里处,阿备等人终于见到了这支别开生面的欢迎队伍,果然和斥候们描述的一模一样——两位花甲老人站在队伍的最前列,一人站在左侧,腰上束红带;一人站在右侧,腰上束黑带。其他挂着绶带穿着官府的各级官吏们则分为两列,分别站在两位花甲老人的身后,腰上束着和老人同色的腰带。
远远地看过去,那欢迎的队伍如同排列布阵的军队一般,整齐划一之中透着一股隐隐的杀气。
还没等阿备的马完全停下来,站在最前面的两位花甲老人便高声喊道:“玄菟郡张氏、王氏族长携玄菟郡郡府、高句骊县县府各级官吏供应刘府君!”
两位族长一边喊着,一边弯下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随着两位族长的动作,站在后面的各级官吏们也跟着弯下了腰、行起了礼。他们的动作是那样地齐整,仿佛是被镰刀割过后次第倒下的麦秆。
阿备心中冷笑:张王两位族长的这一通操作,看似是对他恭敬非常,实际上则是在耀武扬威。
他们就是在用行动表明:看呀,这玄菟郡上上下下都是我张王两族的人。所有人都只听我两族族长的号令。你刘备虽然名义上是这玄菟郡的太守,可如果不愿意和我们好好合作,那你的命令就不会有人遵守,你也就什么也不是!
阿备借着下马的动作,迅速收好眼中的寒意,随后扬起一张充满亲和力的笑脸,快步上前,将两位族长稳稳地扶起:“两位族长年事已高,怎么好劳烦你们亲自来迎接备?如此辛苦,这期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岂不是备的过错?还请两位族长在一旁歇息吧。”
张王两位族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隐隐的得意。在他们看来,刘备的这番举动话语那就是妥协的标志,是他们成功凯歌的前奏。
当然,这种隐晦的胜利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隆重庆祝的,于是纷纷挂着虚伪的笑容客套道:“为府君效力,谈不上辛苦。”
阿备将两位族长的神情尽收眼底,也将两位族长的心理摸得透彻清晰。他佯装不知,转过头来,突然问道:“功曹何在?”
一位中年人快步走出队列,向着刘备作揖。从那功曹移动的方位来看,他在队列中的位置不仅不算靠前,甚至还算比较靠后,和他这个郡府实权二把手的“功曹”十分不匹配。
阿备笑着招手道:“你身为本郡功曹,统率郡中各级官吏,站在最前面来吧。”
功曹答道:“某虽然身为功曹,却更是族中一员,不敢越过族长站在最前面。”
阿备又继续耐着性子招呼着:“既然如此,那你就站在两位族长后面,其他官吏前面吧。”
功曹答道:“按照礼法:长幼有序。某在族中辈分、年纪均不居长,不敢站在各位族中长辈前面。”
霎时间,孙乾、简雍、刘德然等人都变了脸色,黑沉沉的,仿佛脸皮上挂了两团乌云似的。而另一边,张王两位族长则眼带喜色,面生红云。要不是为了维持“看破不说破”的官场潜规则,为了不当众和新任太守刘备撕破脸皮,恐怕两人就要当场大笑起来了。
显然,这又是张王两位族长故意安排的,为的就是要把刘备所代表的官府权威狠狠地踩在张王二族所代表的士族权威之下。
阿备将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眼神晦暗地盯着几步外的功曹。
之前,阿备的眼神虽然也极有气势,但到底只是在演武场上练功练出来的,有点外厉内荏的味道。但经过冀州追逃之后,阿备真真正正地见了过血、夺过了命,整个人从躯体到精神都有了一次质的提升,他的眼神也由此带上了嗜血的气息。
像是一头从林中漫步而出的猛虎。
功曹虽然出生边疆混乱之地,但长年累月的优渥生活早就消磨了他身上的强悍之气,将他养成了一头披着狼皮的羔羊。如今被阿备不豫的眼神这么一瞧,他顿时感到自己像是一只被饿狼盯上的兔子,忍不住别开了目光、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