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早于意识行动,谢翎拉过崔荷伏倒在地,那枚菱形暗镖射中他们身后的栏杆,谢翎松了口气,若是反应晚了一步,他与崔荷都会被人暗算成功。
谢翎不管身后摔得晕乎乎的崔荷,只嘱咐一句:“郡主在此稍后片刻,莫要走远,我去去就回。”
谢翎屏气运功,朝着御花园中逃脱的黑影追赶而去。
卧倒在地上的崔荷艰难地坐了起来,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她以为是自己摔着了,便伸手去摸疼痛处,一个尖锐的东西扎到她的掌心,她抽回手,细细一看,手掌心里竟带着血渍。
崔荷借着月光看到自己的手臂处竟多了一个菱形的暗镖,伤口处渗着血,将她的衣袖浸湿。
崔荷疼得泪如泉涌,颤抖着手想要拔掉暗镖,可是不过轻轻一碰,伤口处就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
崔荷下意识去找谢翎,可是空无一人的御花园里哪儿还有谢翎的踪影。
“谢翎,你快些回来,我害怕。”崔荷不知所措地坐在湖边矮栏上,她把那枚钉在栏杆上的暗镖拔了下来,仔细一看,上面竟然写着一个翎字。
这是谢翎的镖吗?可那不是谢翎扔出来的啊,到底是谁,又有何目的?
崔荷在寒风中等了一会也不见谢翎回来,手臂的疼痛之处早已麻木。
寒风凛凛,乌云蔽日,黑暗的御花园像是一个可怕的异兽,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她的意识。
“谢翎!”崔荷低低喊着谢翎的名字,祈求谢翎能早些回来。
可是喊出去的话却如同石沉大海,了无声息。
崔荷垂着头坐在原地,忽然听见一声轻响,有人踩到了地上的树枝,崔荷连忙站了起来,激动地喊道:“谢翎!”
“郡主在叫谁?”
黑暗中有一道身影向她靠近,来人逆着月色,看不清楚轮廓,身形不似谢翎那般挺拔,个头稍矮,身上似乎还披着一件大麾。
崔荷拢紧了身上的斗篷,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黑影,拔高声音警醒对方:“你是何人,我是安阳郡主,知趣的就赶紧给本郡主滚。”
那人嬉笑道:“郡主何必大动肝火,今夜月色撩人,不如让我陪郡主赏赏月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离崔荷越发近了,借着朦胧月色,崔荷终于看清楚来人是谁。
竟是昌邑侯的长孙关衢宁。
崔荷暗叫不好,方才因为想与谢翎单独相处,她故意遣走了银杏去送人,不料御花园有刺客,谢翎半道去追了,也不知宫中巡逻侍卫到底去了何处,怎的半个人影都不见。
崔荷故意往两侧走去,与关衢宁隔了一尺距离,眼睛四处张望,意图寻找宫中侍卫。
关衢宁似是知道崔荷心中所想,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双手拢于袖中,默不作声地往崔荷处近了几寸,他盯着崔荷娇艳的脸庞呵呵笑道:“郡主可是在找侍卫?”
崔荷后退一步,撞到了荷花池边上的围栏,她心中惶然,可也不敢轻易露怯,于是板着脸,昂着头,骄矜跋扈地警告他:“你也知晓这是皇宫,关衢宁,你若敢乱来,小心我让母亲治你重罪。”
关衢宁故意装作害怕地后退了一步,紧张地四处张望,惶恐道:“我好害怕呀,大长公主来了吗?怎么不见踪影,侍卫又在何处?怎无人来抓我?”
他过于浮夸的表情带着莫名的得意,崔荷忽然记起,宫中的禁卫军头领是昌邑侯一手提拔上来的,关衢宁只需交代两句,禁卫军便不敢靠近。
如今崔荷能倚赖的唯有迟迟未归的谢翎,可是谢翎去了那么久,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若是高声叫他,可还管用?
寒夜里冷风肃肃,吹皱了一池湖水,湖面上光秃秃竖起的荷竿被风一吹,竟微微晃动了起来。
关衢宁忽然伸出手来要拉崔荷,崔荷侧身去躲过了他的手,幸好她一直注意着关衢宁的动作,否则落到他手里,可就轻易撒不开了。
崔荷冷声斥责道:“关衢宁,你这是做什么。”
关衢宁被拒绝,面上便有几分挂不住了,他将手拢入袖中,涎笑道:“我这不是瞧郡主你冷,想替你暖暖手吗?呀,郡主这斗篷有几分眼生,长得都垂到地上了,这是男子的斗篷吧,郡主,你与人宫中私会,就不怕传出去,闹得人尽皆知污了郡主的清白名声吗?”
“我与何人私会,与你没关系。”
关衢宁笑容里藏了几分阴险,细长的眉眼中皆是狡猾:“是没关系,可如今,是郡主在与我私会,若传了出去,可不就是与我有莫大的干系?”
被他这么一说,崔荷便警惕起来了,此刻御花园中只有他们二人,若是真被什么人看见了,可还真是百口莫辩。
关衢宁又说:“郡主也不必太过忧心,我不是那等胆小鼠辈,今日过后,我们关家便会和大长公主提亲,咱们二人也可大大方方地‘私会’,你说是也不是?”
至此,崔荷便知道关衢宁是有备而来。
她想也不想便要往太和殿方向跑去,关衢宁似是早有准备,一步便跨至崔荷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崔荷如何绕路,关衢宁都能堵住她,就如同老鹰抓鸡崽一般逗弄着崔荷,把崔荷气得满脸通红。
崔荷手臂还挂着伤,来回躲了几趟,身子骨便有些遭受不住了。
寒冷的冬夜里,她竟急出了满头大汗,她的面色虽苍白,可当那双水盈盈的眼睛满是愤怒地瞪住关衢宁时,便像是幽兰沾染了晨露,倔强得让人想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