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翎坐立不安,心头有几分发热,他抬手松了松衣襟,有风灌入才觉得清醒些,环顾内室,发现窗户紧闭,一点风都透不进来,地龙还烧得这么猛,也难怪屋里闷热。
他忽然起身离开床榻,一旁的崔荷慌了,忙起身喊住他:“谢翎!你干什么去?”
谢翎回首,看到崔荷满脸慌乱,他轻轻挑眉。
她急什么?
难不成她以为他不给她面子,新婚之夜抛下她一人独守空闺,所以着急了?
如果他真这么做了,那明日之后院子里的下人就会笑话她,说她不讨侯爷欢心,不受宠爱,然后院子里的人都会在私底下议论她。
以她这么傲气的性子,肯定受不了旁人的眼光,从此羞愤难安。
谢翎察觉自己似乎拿捏住了崔荷,往日里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次数太多了,如今机会难得,他可得好好遛遛她,让她知晓害怕!
思及此,谢翎扬唇一笑,他故意往门边走去,余光中瞥见崔荷着急地往前迈了一步,轻声喊了他一句:“谢翎,你不许走。”
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恳求意味,让他倍感舒爽,瞧,这不就来求他了吗?
他佯装要拉开门闩,便听到身后的崔荷着急地朝他奔来,这才收敛住笑意,折身大步往窗边走去,边走边说:“屋里太热了,只是想开个窗罢了,郡主急什么?”
他听见崔荷松了口气,不由闷声发笑,伸手就要推开窗牑,忽然看见窗户底下有黑影摇曳。
他第一反应便是,听荷院中有贼人!
他正欲推开窗户捉拿窗下盗贼,就听闻窗户底下的人在静悄悄地交谈。
“怎么没声?”
“许是前戏得做充足些,姑爷怜惜郡主呢。”
谢翎:“……”
窗户下的两个黑影正是柳嬷嬷和方嬷嬷,她们忧心屋子里的两个人初尝鱼水之欢,什么都不懂,便要听听看屋里动静,明日才好与老夫人回话。
不管他和崔荷要不要做真夫妻,被人听墙角挖掘隐私的这件事就足够他恼怒了。
可是一想到母亲他就头疼,若是他直接将两个嬷嬷赶走,母亲就会来烦他,算了,由她们去吧,反正今夜也不会有什么幺蛾子发生。
谢翎自从知道屋外有人盯着他们之后,便没了逗弄崔荷的心思,转身回到了床榻。
他坐在床沿上,思索了一会抬头看向崔荷,拍了拍身旁的榻沿,对她说道:“你且坐下,我有话与你说。”
崔荷乖乖走过来坐下,双手放于膝上,一副听君差遣的乖顺模样。
她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了,往后要好好与谢翎相处,收敛自己的脾气做一个好妻子,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谢翎看她这么乖巧,竟把到嘴的警告话语吞了回去,她看上去好乖,和他小堂妹听他讲话一样乖,原本想用冷硬语气敲打她一番,如今……罢了,温和点吧。
他清了清嗓子,舔着干燥的唇,压着声音说道:“既然咱们成亲了,往后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有些话我得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咱们之前约法三章,互不干涉,今后我会想个法子解决睡觉的问题,郡主放心,今夜我是不会与你同房的。现下屋里就这么一张床,那咱们楚河汉界划分好地头,谁也不许越界,郡主是要睡里头还是睡外头?”
崔荷菱唇微张,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她神情复杂地看向谢翎,看到谢翎十分认真的模样,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
他们徒有夫妻之名,也许永远都不会有夫妻之实。
但现在说这个为时尚早,她没必要因为一时意气跟他对着干,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也不必急于一时。
想到这里,崔荷心情好了些许,她指了指床榻里面,说:“我睡里头。”
“行。”谢翎颔首同意了,他坐在床沿,等崔荷先脱鞋上榻。
崔荷没穿罗袜,一双玉足自绣鞋中释放出来,她脸上带着几分赧意,担心被谢翎看见,脱了鞋子后迅速收回双腿跪在床沿,伸手要去放帷幔,谢翎制止道:“不用下了,怪闷的。”
崔荷与他对视一眼,谢翎迅速移开视线,落了帷幔,他就会与崔荷困在方寸之中,那样太奇怪了,他很抗拒。
崔荷没多说什么,挪进床榻里面,拉过床尾的鸳鸯锦被盖到身上,床上只有一个鸳鸯枕,崔荷躺上去后,只余一点位置给谢翎。
她纤细的玉指攥紧了被衾,脸蛋埋进锦被中,一双杏眼紧紧地闭了起来。
床榻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谢翎脱了外裳挂在床头的衣架上,除去鞋袜也上了榻,躺在外侧。
他抓着被衾一角,正欲拉开,看见紧闭双眼的崔荷后,他又放了回去。
躺一张床也就算了,盖同一张被子算什么,他一个大男人,不盖被子也能睡觉。
谢翎果真不盖被子就这么直挺挺地躺了下来,闭上眼睛默念兵法助眠。
龙凤喜烛的灯芯被淹没在蜡烛灯油里,光线越发地暗了下来。
昏暗的拔步床里,崔荷睁开眼睛,她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谢翎。
借着烛火的那点微弱光芒,她仔细端详着他的模样,他怎么不盖被子?
正月里外头还有些冷,屋里即便烧着地龙,也难保不会冻着。
崔荷咬着唇,往他这儿挪了几寸位置,掀开被子替他盖了上去。
带着暖意与香风的被衾将谢翎环绕,他蓦然睁开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是被人打通了五感。
昏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了,香气,暖意,如同烈火烹油熏得他口干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