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给了他个笑脸,驱车回府。花溪巷停不下那么些马车,一直排到了东城大街上,巷子里也挤满了人,流光一下车,秦嬷嬷哭着扑了过来,震天的鞭炮声响了半炷香。
流光接住她,往身后一指。
“娘!”
秦嬷嬷啊啊叫着,阿福,兰英,我的孩子,终于见到你们了。
十三岁的少女搂着弟弟躲在母亲身后,看着父母跪在一个老妇人跟前磕头,她也跪了下来。
秦嬷嬷哭得浑身打颤,连连比划:是我的小彩鹃?这个孩子是。。。。。。
阿福把孩子们拽到身前:“娘,这是彩鹃,这是您孙子,小生。小生来,给奶奶磕头。”
没错了,流光重回国公府时,陈祺钰就把秦嬷嬷的孙女送到她房里伺候,正是那个请了玄机进屋的彩鹃。
一家人抱头痛哭,哭尽十二年别情。围观人等无不动容,环儿又哭成狗。
流光想,好伤心,真的好伤心啊,我已经感觉到他们伤心了,为什么就不想哭!
近百名武卫和奴仆,三进的宅子再也住不下。二卫来请示流光,她手一挥,干脆别下车了,统统到大将军府干活儿去!
本来这次回渝,就是感应到佟惠容的心愿,重振家声不仅仅是在圣旨上体现一下就算,还要把大将军府撑起来,让渝城百姓天下百姓知道,佟家哪怕只剩一个人,百年武将世家也屹立不倒。
很多人连门都没进,掉头直奔铜锣巷,被封了十年,府里要干的活可太多了。
对流光而言,关于大将军府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十年前,自从随夫进京,她难得出城一趟,回娘家的机会寥寥,也不知后来可有改建,于是兴致勃勃地跟着去了。
到处都是人,铜锣巷挤得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来看大将军府开门的。听说佟家后人出现了,大将军府被平反了,皇帝都下了罪己诏,当年的通敌叛国罪纯属子虚乌有。渝城百姓已经炸了好几日,说什么的都有,但大部分人表达的态度是:我就知道!护佑渝城百年的大将军怎么可能通敌呢?我爷爷临死还给佟家叫屈呢!
好吧,默默叫屈也是叫屈嘛,算你们有心了。
流光对围观者笑脸以对,下车还跟他们挥了挥手,却不知又惊掉一地眼珠。那不是钱的陈小姐吗?
人人都想挤到前面来看个清楚,可是黄大人派了守军过来维持秩序,死死拦着路不让人前进。领头的男人身穿盔甲,腰佩大刀,在流光下车时回头看了一眼。
流光眼睛一眨:“嘿,凌骞!”
男人面无表情地转过了头,仿佛没听见。
流光暗忖,圣君莫不是抹去了凌骞的记忆?他好像不认识她了呢。
男人暗忖,孽障啊,这蠢石头怎么又回渝城来了!
第46章拔毛逼供
凤玄是想假装不认识流光,希望从此再无交集,可两家之间生那么多事,他忘记,他爹忘不了,他爷爷忘不了。
听说佟昭归渝,大将军府门重开,凌云海没几日就从穹关大营赶了回来,催促凌夫人备礼,要带凌骞上门拜会。
凤玄:你自己去好了,为什么要带着我?
凌云海:无礼!你忘记佟姑娘是怎么宽宏大量既往不咎的了?忘记她怎么救你爹你祖父的了?忘记圣旨上对凌家的轻拿轻放是谁从中斡旋的了?忘记佟姑娘对你。。。。。。嗯?是不是?
凤玄:什么是不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忘记,连装忘都做不到,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控制神魄对流光的反应。
这边准备上门,那边流光也挺忙。她记得娘家很大,待进了内里逛完才现,真的很大。
大燕王府的规制是纵深一千八百尺,大将军府不能逾制,便建了南北一千五百尺,东西一千二。府邸占了半幅铜锣巷,北边一直延伸到内城大莲塘,后左右都没邻居,可谓是一块绝佳的风水宝地。
堂阔宇深,低调稳重。绕过硕大影壁,走过方正院子,高大外堂上的“义安”两字褪了颜色。那是佟定邦的墨宝,也是他搬进府邸后唯一题的字。大将军肚里墨水不多,不爱写字。
外院与内院之间有花园假山和一汪小湖,湖上有凉亭拱桥,湖面上满布浮萍。佟惠容小时候这湖比现在更大,后来佟定邦嫌外院练武场小了,硬是把湖填了一半又辟出一个武场来。
内院不比京城府邸雕梁画栋楼精院美,一座又一座黑瓦青石的古朴院落掩在杂草枯树之后,阶上苔绿斑斑,拱门上的院名早已看不清楚,十年没有人气,这里成了野畜的乐园。
后院有马厩,罩房,长短兵库,树林子,菜地,甚至还有个猪圈。。。。。。
几十个仆人在外看着不少,进了府就显得捉襟见肘,需要清理修缮的地方太多,想把拥有数百间房子的府邸整成原样,没百八十人十天半月的干不下来。
流光看过一圈后就有了决定,将外院门面义安堂作为祠堂使用,供奉佟家人牌位,让所有上门的客人第一眼就看见他们,第一件事就是拜祭他们,至于待客什么的,随便找间屋子行了。
她的住处更简单,还住出嫁前的明昭。两层小楼,一方种了梨树和桂花的小院儿,一处养鱼的方池,一架已经朽了木头,断了麻绳的秋千。出嫁后大约又住过哪个侄孙女,侄重孙女,屋子里的旧家具有所改变,墙上挂着半截争春图,地上还扔着脏兮兮的绣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