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梅见她不说真话,直接松开手,冷道:“你如今是对着我也开始用上敷衍别人的那一套了吧。”
顾连清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寻了一块石头坐下,沉默良久道,“梅姐姐,你是知道我的从前的。”
顾家还未东山再起的那些年,她可谓是受尽了冷眼。什么难听的话都是小事,多的是被人戏弄当众出丑坏名声的事儿。也不是谁就天生克制冷静,宽容忍让的,无非是那些年她根本就没有资格说不,只能靠着小心谨慎和大家说的好脾气这才让自己能日子过得好些。
顾连清想起了自己从前伏地做小的日子扯了扯嘴角,也就是这样,她才变得越来越冷漠。旁人都说她脾气好端庄大方好相处,可其实她并未把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
她本质上就不信任任何一个人。
至于谢景安,也确实是喜欢过,可也就到喜欢为止了。他不稀罕她的喜欢,那她就收回去。谁值得,这喜欢便给谁,没有人值得,那就留给自己,待自己好一些。说她自私也好,虚伪也罢,世事艰难,她便是如此活着了。
罗如梅自然是知晓她那些年是怎么过来的,那年冬日,也是南安湖开宴,她被人泼了水关在门外,若不是叫她瞧见,恐怕得冻死,也就是这般,两人才结下缘分。
她也坐在石块上,与顾连清并排坐着,望着远处几朵盛开的荷花,眼神飘远,微叹道:“我原以为三姐妹中,你能得偿所愿的。”
顾连清笑了笑,没说话。
“再过些日子,秋云便要嫁往淳安了,听说是征西大将军的嫡次子。”
顾连清听着,面容麻木。
“他再不回来我也快顶不住了。我父亲前几日发了好大一通火,说若是再看不上哪些人便一顶轿子将我送进宫里。”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无奈又有些悲哀,重复道,“我是真的以为你会得偿所愿的。”
她回头看着顾连清,“三个人里总要有一个人是幸福的吧。”
顾连清鼻尖酸涩一瞬,张了张嘴,最后哑然。
他们这些出身高门世家的贵女,有哪个婚姻能够自由。
“对不起。”
罗如梅站起身,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望着这晴朗的天空和大片莲叶,“好了,我这不还没进宫呢。总有一天,我的婚事要我自己做主。”
她把顾连清拽起来,望着她,替她别了别发,道:“我知道你的,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坚强。可是连清也别太委屈着自己了。你啊,就是太容易顾虑想东想西了。”
顾连清点点头。
两人话还没说完,观景亭便吵了起来。
“怎么,贺秋云,一个征西大将军的嫡次子便让你横起来了?敢拦王妃的路?可别忘了,某些人啊即便是圣旨赐婚人家都不要,你啊也得小心些,可别被退货了!”远处一个黄衣女子的声音传来。
顾连清与罗如梅对视一眼,立马走过去。
就见贺秋云怯怯的又勇敢的维护顾连清道:“你不许胡说。”
“我哪儿胡说了?这肃王妃可还在这儿呢。从前某些人摆得谱那可是比天大。还什么盛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呢,啧啧啧,真是可笑,谁能想到居然是大婚当天被人退货了呢?哈哈哈哈——”
顿时身后也一众笑声传来。
顾连清走过来的时候,便听见的是这些话。说话的人是刑部侍郎家的小女儿纪春雪,也是许灵荷要好的朋友之一。
说起这盛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她确实有些配不上。她没有显赫的家世,父亲虽是状元出身却不得志,也没有出众的容貌,靠的只是世人说的端庄大方好脾气,其实还应该加上那段被毁掉的婚约。
从前人人捧着她,不过是因为她出身顾家,又与三皇子有婚约,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来是要做王妃的。
这才卖她一个面子。
如今她被从准王妃的位子上拉下来了,自然这过去的荣光也会化作巴掌打在她脸上。
顾连清站定在众人面前,许灵荷一身红衣明媚张扬,微微笑地看着顾连清出丑。纪春雪更是得意洋洋。
而她们身旁还站着几个人,一个是燕王妃李纯,她是河西驻守军总领李元的遗孤,早些年嫁给了病弱的二皇子,这些年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另一个便是新晋的王妃顾溶月了,这对妯娌倒是早早地熟悉了起来,竟是一起来的。
顾溶月瞧见顾连清来了,便轻斥了一句,“不许在姐姐面前胡说。”
纪春雪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
可明眼人都知道这话顾连清早就知道了,所有人都等着瞧她会不会发作。就连罗如梅都眉头紧拧,预备发作了。
顾连清微微一笑,状似没听见方才的话,然后向两位王妃请安。
“见过燕王妃,肃王妃。”
罗如梅和贺秋云二人也随后行礼。
燕王妃点点头,“起来吧。”
倒是顾溶月亲自扶起顾连清的手,道:“姐姐,对我你便不用行礼了。”
顾连清起身,客气道:“妾身不敢。”
纪春雪冷哼一声,“王妃发话你便听着,还以为你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也不过是个太傅之子罢了。又没有实权,在这京中算什么人物。”
“这话倒是不对了。”旁边的许灵荷开口了,“前些日子陛下可是有旨,让他啊……”她的话语顿了顿,眸光在顾连清身上扫过一圈,“入内阁了呢。”
这话落在谁耳朵里都知道是意有所指。可偏偏众人想起这两位小姐从前的恩怨谁也不敢轻易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