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现在不该有。
夜晚悠长,愿尔好眠。
这是她错嫁的第三年。
还活着,尚且安好。
父亲去世了,可李家也倒了。裴家与肃王虽有摩擦,但明面上还算是和谐,而浙南总督也成了裴恒之的人。
一切仿佛都回归于平静了。
时间就在这样的消磨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转眼就到了秋日。
顾连清近来愈发节俭和惫懒。能不做新衣不做新衣,能少打珠钗耳环便少打。府里其他人的吃穿用度倒是没短,就她自己用得少了。
而且她如今越发不爱出门,从前那些什么茶会诗会,她还会露个脸,如今若非必要通通读推了,每日就是闷在府中,待在栖月阁里,比那待嫁的姑娘还要藏得严实,叫裴夫人都有些不满了。
这日,晚间家宴的时候,裴夫人特地将人都聚齐了吃饭。
顾连清来得早,便在一旁逗逗小云落,她如今也是八九岁大的小姑娘,知道爱俏了,觉得自己缺了牙不好看,近来说话便总是想办法少说几个字不张嘴或是捂嘴笑。
顾连清瞧着她便像瞧着小时候的自己一样,忍不住揉一揉她的脸,笑道,“云落的牙是偷吃栗子酥咬掉的吧。”
裴云落刚想说话,可一张嘴便漏风,立马又捂住不说了,只剩下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委屈巴巴地瞪着嫂嫂。
顾连清摸摸她的头,知道她要面子便不逗她了。秋姨娘同裴少霖也到了,二人向顾连清行礼。
尤其是裴少霖这几年过去,身量一下便长了起来,从前只到她腰侧的人如今快和她齐平了。
他道:“见过嫂嫂。”声音有些低沉粗哑,正是换声的年纪。
顾连清点点头,“坐吧。”
这两年他长大些了,也知趣多了。顾连清同他不算熟络,但也还过得去。
“都来了啊!”裴夫人欢喜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她招呼着,道,“都坐都坐。今日就是家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用这么拘谨。”
她看了一眼顾连清,直接把人拉过来,“小清,你也坐。”
裴太傅老神在在地坐在上头,他如今在家也就是写写字练练画,平时倒也不太管事,看着裴夫人张罗倒也没插手。
裴夫人间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便叫嬷嬷赶紧上菜,她眉眼弯弯,眼角的细纹都飞扬了起来,道,“我今日特地叫恒儿早些回来,这会儿他估计也该到了。”
果不其然,没多久裴恒之便出现了。
他一身官服,还带着在外的疲惫与萧瑟,顾连清习惯性地起身上前为他褪去外衣换上常服。
裴夫人瞧着便欢喜。
等他二人换好了衣裳才道,“快来吃饭,菜都要凉了。”
一家八口,齐坐在桌边,裴夫人高兴地给自己儿子和儿媳夹菜,道,“你们啊,这不是挺好的。夫妻呢就要有夫妻的样子。恒儿啊,不是我说你,忙着公务是一回事,可也不能冷落了自己妻子。我让你给小清带的礼物你带了没?”
裴恒之握着筷子的手一紧,面露窘迫,没出声。
“拿出来啊!”裴夫人催促道,“你瞧瞧小清,近来这素得跟什么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亏待了她呢,叫外面的人都瞧咱们笑话。”
裴恒之嗫嚅了半响也没能拿出东西来,裴夫人一见他这副犹豫尴尬的模样,眼眸半眯,“你不会忘记了吧?”
顾连清大约也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原是借着让裴恒之送礼的事情敲打自己呢,她赶忙开口道,“婆母,连清穿得素净是因为父亲才去世不久,不宜过于张扬。绝不是故意丢裴家的脸,叫旁人看笑话的。”
裴夫人拍了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你,傻丫头,那我叫他送你礼物你就拿着嘛,拿了之后还不是任你处置。更何况,你替他开脱什么,他还忘了。”
她看着裴恒之长叹了口气,眼底破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她又道,“你二人还年轻,有空边出去走走,倒也不必整日闷在府里,同我们两个老家伙作伴。尤其是小清,你瞧你,总闷着会出事的。恒儿,你也该多陪陪她,明白吗?”
“知道了。”裴恒之看了一眼顾连清的侧颜,点点头。
原以为这顿饭就此安安稳稳地吃完,可一听裴恒之答应了,裴夫人立马拿出了一支签,道,“这可是护国寺了明大师的签,我特地为你二人求来的。过几日恒儿是不是休沐?你们两个一起去看看。瞧瞧能不能问个一儿半女的。”
“了明大师不问子嗣。”旁边的裴太傅冷不丁插上一句话。
裴夫人瞪他一眼,“问问还不行?你儿子多你当然不着急。”
“啧,你这是什么话。”裴太傅被噎了,气得不想和她说话了。
她冷哼一声,然后看着顾连清笑着道,“咱也不强求。就随便问问。”
她摸着顾连清的手,宽慰道,“我知道你近来兴致不高,心里也难受,你就当是出去散散心。”
顾连清拿着那支签,扯了扯嘴角,轻嗯了一声。
裴恒之也没有出言反对,此事便算默认了。
裴夫人达成了目标,高高兴兴地招呼大家吃饭,就连对着裴少霖裴云落脸色都好看不少,还主动给他们夹菜。
这一顿饭吃得还算是圆满。
饭后,顾连清同裴恒之一起离开。
二人前后脚的差距,月光下顾连清都能踩到他的影子,原以为他今夜也睡书房,便不曾主动搭话。
还是裴恒之先行开口,道,“原是给你打了支簪子,今日忘了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