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蓝城的路上,裴遇则才问起吴悯之刚才在别人家不适合问的问题。
“外公,您觉得,我这个表太爷还能撑多久?”
“五六七八天吧,虽然瘦成皮包骨,也好几天不进食了,但能喝点水,应该还能撑几天。”
“那难道连营养液也不输吗?就这么硬等……?”裴遇则隐了那个字。
“是你太爷自己的意思,多那么几天,还不是多受几天折磨。”
裴遇则食指若有似无在车把手上点了点,
“要是七八天的话,我可能没办法陪您参加葬礼了。”
蓝城是吴悯之的故乡,他现在一年有一半的时间,会待在蓝城,说是要落叶归根。
可对于裴遇则来说,没有多熟悉,他本身也只是过来探望外公,待不了太久的。
吴悯之道:“没事,到时间,你走你的,回江城就是,不要耽误你的工作,反正你舅舅们这一两天就回来了。”
比起去程,回程,吴悯之的话,少了很多。
虽然人还没去世,但他已经兔死狐悲了。
在很久一段沉默后,他对裴遇则道:
“等我以后要是生重病,像你表太爷这样的话,你们也一样,不要硬挽留,必要时狠心一点,该拔管拔管,该放弃抢救放弃抢救。”
裴遇则没说话。
“或者,提前去瑞士安乐也行。”
听着吴悯之的话,裴遇则拧开了放在中间扶手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然后拧紧放好。
“那棺材您要直接成品的,还是像太爷这样,半成品,后油漆的,花样颜色有什么要求吗?”
“哦,对了,如果您去瑞士安乐的话,可能最后只要骨灰盒就行了,应该用不上棺材了,到时候有啥用啥,怎么省事怎么来吧。”
前面专心开车的司机,虽然没笑出声,但嘴咧着,牙都露了出来,两爷孙在后视镜上看的一清二楚。
吴悯之虽然没想着从裴遇则嘴里说出什么暖心窝子的话,但也属实有些不中听。
“老李,等下直接开车去机场吧,把这人今晚就送走。”
司机笑了笑,嘴上尽管答应,但也晓得这话不能当真。
吴悯之还是心中有点气,忍不住对裴遇则凶道:
“臭小子,亏得说你们这一辈,就你最稳重,我看都是胡扯,就属你最不知天高地厚。”
老小孩老小孩,明明是他自己提的这个话头,裴遇则怕跟外公斗嘴,索性就受着,不跟他唱反调了。
吴悯之还等着裴遇则还嘴,结果看人家直接背靠椅子闭了眼,到此为止,没下个回合了。
“老李,还是先回蓝城吧。”
裴遇则睁了眼,
“不是要着急送我去机场吗?”
吴悯之:
“…………”
*
死亡,难以预测。
就算明知有人活不久,以为只能再活一两天时,抗了七八天,想着还能再坚持四五天时,结果说走就走。
27号他们从渭城探望回来,就才隔了一天,晴了一段的日子,29号晌午开始突然变了天。
也就在此时,吴悯之收到了人离世的消息。
裴遇则见外公接完那通电话后,便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
很长一段时间过后,他才回来,吩咐底下的人,通知这边的亲戚,以及要准备的物品。
裴遇则算了下时间,还来得及,那就还是陪着外公参加完这场葬礼吧。
三辆车,是30号下午出发去的渭城,天阴着,沿途的雨越下越大。
裴遇则好像听过一句谚语,类似什么死人不走干路,好像是有几分道理。
葬礼他以往也参加过几次,但农村的葬礼还是头一回。
外公告诉他,这地的风俗都是三日葬。
人去世当天是头一天,第二日黄昏起事举行仪式,第三日早晨下葬埋人。
这一回,车子都开不到人家门口,主村道里都停满了车,只能找有空的地方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