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只是傍晚,杭州的夜已经初露锋芒,青黑色的天空笼罩下来,路人都成了一个个仓惶的影子,只有在路灯下,才偶尔露一下峥嵘。
路晓珊穿着H二中的校服,在香积巷里,像小鹿一样轻盈的跳跃着往前突进。
这很奇怪。
说起路晓珊的外形呢,她的大同学们曾用一个词来形容:“镇嚣默凉”。
意思是,当你看到气场全开的路晓珊,第一个反应是被镇住了
,呆呆的看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并不是说路晓珊会让人惊艳。而是她的好看,不像杜紫萱那样,是如春风拂面的,让见着的人心里酥酥的甚至会融化。
路晓珊的好看,像是有个蛮汉端着个粗棍子,上来就照着你脑袋抡一下。不管你喜欢什么类型,审美观是什么,那种好看,先把你冲击个七晕八素再说。
被镇住后,然后就会感觉到这姑娘为何如此嚣张,好看的竟然是一种睥睨一切的嚣狂。可明明路晓珊软萌软萌的什么都没做啊,这时,在周围的女孩们就只能表示沉默,因为路晓珊的样子,绝非会令人觉得有攻击性,或者妖艳狐媚,而是令人们默然觉得输给这样的小仙女也就算了。
最后,男人们往往以心凉收场,因为如此的女孩儿,是他们绝配不上的,可这样的女孩身边,还经常会站着一个穿运动衫的屌丝男,还时不时的去揉路晓珊的头,路晓珊居然还会很享受。
这怎么不叫人心凉呢。
当需要掩饰自己外貌时,路晓珊就会穿上校服。H二中的校服并不是强迫穿的,因为实在是太丑了,哪怕是路晓珊,若是把领子竖起来,也能遮住自己七八分的霸道容貌。
香积巷左转,有个菜场,灯光昏黄,满地脏水,但飘着烧鸡的香味。再往里走一百米,是一些低矮破旧的平房,有卖西瓜的人把瓜摊在地上,半个瓜用保鲜膜包着,另
外半个则在隔壁老婆的手里,被去皮切成了一瓤一瓤,插上木棍,放在玻璃格子里等人光顾。
这一片都是快递和物流中心,几十家的物流公司在这里驻扎,每天无数的包裹运抵此处,然后被分拣,堆上电动车,然后运送到人们的手上。
这个时代最好玩的事情,就是距离突然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原本从北京到杭州有1272公里,你要吃稻香村的糕点,也许要颠沛流离很久,再找到门店,期许的心情已经全淡了。
而现在呢,一切颠簸、疲倦、等待都由另一个人承担,从一双手到另一双手的传递,你都看不到。你只需要点击几下,多付几块钱,第二天打开门,就能满足几乎所有的期待。
而这背后,到底是哪些人在做些什么呢?你不知道,也用不着你知道。
另外一群人,在用自己的人生,拉平这世界的距离,改变时间和距离的比例。
而这群人,往往聚集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里,破败的菜场,寥落的小巷,快要拆迁的平房或者密集的群租房里。
在古代,因漕运而兴起漕帮,因炭工群聚而有炭帮。当一群群的人因为物流而生活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会不会也让这张网络如有生命般,产生某个庞大的隐匿的聚合体呢?
而这个时代的新漕运网络若是有了自主意识,有了中心化的领袖,又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毕竟掌控着数亿人运送的东西
。
有些事儿,其实经不起琢磨。
路晓珊熟门熟路,推开一个院子的小门,蹦着就进去,院子里到处是各色包裹,黑色的塑料包装袋和黄色纸板箱横七竖八的,几个穿着灰T的工作人员麻利的分装着各种包裹。
路晓珊走进去时,那几个人看都没看她一眼,专心致志手上的活计。
晓珊进了屋子,里面也是好多穿灰T工作服的人,有些人站着忙碌,也有人坐着。路晓珊窜进去时,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把人手上正端着的一双筷子给撞到了地上。
灰T快递员正要翻脸,看到是路晓珊,瞬间怒转笑脸:“哈,你啊,辛苦。”
路晓珊连连吐舌:“您辛苦,没看路。”捡起筷子刚要递回,心里一动,转头看到有个没穿制服的人正坐在一张桌子前面,巨大的分拣快递的桌子上却空荡荡的,只放着一杯茶,和一碟花生米。
“原来有客人啊。”路晓珊熟稔的过去,把筷子放在了花生米碟的左边。
客人笑笑,拿起筷子,横放在盘子的正前方。
路晓珊正要开口。
一个老快递员一巴掌糊在她后脑勺上:“闹呢?还不快去后面。”
路晓珊做了个鬼脸,赶紧转身,朝屋子后面跑去。
屋后,竟是个不大不小的停车场,大概能停五辆大货车。此刻,只有一辆风尘仆仆满身是泥的车子停在车位上,司机带着帽子,拿着直板手机,好像在玩什么游戏。
路晓珊腿
一抬,脚已经支到车玻璃上,脚尖轻扣,像是在敲门。
司机大喜,甩下手机,急匆匆跳下来:“哎呀谁啊,这不是我宝贝闺女儿么。”
穿着灰色T工作服,满脸胡渣子的路爹像只熊一样冲过来把路晓珊抱住,转了个圈,可惜晓珊腿太长,拖在地上,勉强只转了半个圈。